第2章

    初遇亚子</p>

    树丛中闪过一张脸,听见妹妹呼喊,他略显尴尬地从树丛里走出来。</p>

    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壮实少年,浑身淋得透湿,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:“呃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少爷来了?怎么淋成这样,快,快进来。”那边廊檐下,云怀珠柔婉中带着关切的声音传来,又唤小丫鬟,“绿蒻,快取干布来给少爷擦擦。”</p>

    “不、不、不用了……”夏鲁奇每次一到云怀珠面前就结巴,“我……我只是来、来告诉你们一声,我刚从母亲那里得、得到确切消息,叛军已被打跑了,叛军首领王行瑜被、被生擒,韩、韩建投降,李茂贞带着败、败军狼狈逃回凤翔……”</p>

    “谢天谢地……”云怀珠轻轻呼出一口气,纤纤玉手优雅地抚在胸口。</p>

    “真的?”清姿欢喜得蹦了起来,一把挽住哥哥的袖子,“那爹爹很快就要回家了吧?”</p>

    “圣驾再过两日就还京了,爹爹也会跟着回来的。”夏鲁奇回答妹妹,眼睛却看着云怀珠,等云怀珠那清媚目光落到他脸上,他却又连忙扭过头,耳根都红了。</p>

    他父亲的这个小妾是难得一见的绝色,夏鲁奇每次面对她都会手足无措,目光一触到她清丽绝俗的容颜,鼻中嗅到她身上散发的醉人幽香,脑中就是一阵阵发晕。</p>

    他寻常不到偏院来,因为母亲不喜欢云怀珠。然而自从皇帝出逃,恐惧不安的气氛一直笼罩着长安城,夏府也是一片愁云惨雾。</p>

    今日母亲冒雨去拜访宰相夫人,打听到叛军败退的喜讯。尽管母亲交待了,不必告知“西院那边”,他终究忍不住,犹豫着悄悄踱了过来。</p>

    正好看见云怀珠站在廊上,广袖迎风,裙裾飘拂,濛濛烟雨给她婀娜曼妙的身姿,笼了一层仙境般的迷雾,他下意识地躲进树丛,痴迷地远望她许久。</p>

    “不知这次是哪支勤王兵马打败了叛军?”云怀珠望着这个总在她面前红脸的少年,唇际含着淡烟流水般的浅笑问道。</p>

    “是,是河东李节帅的兵马……”</p>

    夏鲁奇刚说到“河东李节帅”五个字,就见云怀珠妩媚的杏眼变得异常明亮,像清晨的阳光照在露珠上,焕发出熠熠光芒。</p>

    “又是鸦儿军?!”清姿扯住哥哥的袍角,仰起粉雕玉琢的小脸。</p>

    “你这丫头怎么知道鸦儿军?”夏鲁奇颇感意外。</p>

    清姿笑得双眸闪耀,白皙的脸颊露出两个甜美的梨涡:“我当然知道,我听娘亲说过,河东李节帅手下都是沙陀骑兵,穿黑衣黑甲,纵横无敌,来去如风,每次席卷而来就像大片的乌鸦,令敌军闻风丧胆,所以人称‘鸦儿军’!当年黄巢祸乱长安,便是鸦儿军前来勤王,赶走了叛军,迎回了圣驾!”</p>

    夏鲁奇疑惑地看向云怀珠,却见她目光幽幽,望着雨帘深处,风吹起她柔软的发丝,将檐外的雨吹到她长长的睫毛上,仿佛萦了一层晶莹的泪水。</p>

    两日后,果然如夏鲁奇所言,皇帝銮驾返京,不过当天夏谨言并未回府。</p>

    皇帝逃走之前,三镇兵马在皇城里激战,毁坏了宫中多处殿阁,皇帝回銮后只能暂住在尚书省。</p>

    包括夏谨言在内的朝中要员都留在省内陪侍皇帝起居,直到皇宫修缮完毕,将皇帝送回内寝后,夏谨言才回到自己府邸休沐。</p>

    夏谨言回府当晚住在正妻处,云怀珠母女并没有机会见到他。</p>

    夏谨言的正妻齐氏规矩很严,老爷外出回府当晚,不准去小妾的偏院留宿,小妾和庶女也不准去主院打扰老爷和正室夫人、嫡子团聚。</p>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云怀珠才带着女儿去见夏谨言。</p>

    去之前,云怀珠打开妆匣,匀了一点淡妆。清姿趴在妆台边,托腮看着母亲淡扫蛾眉,又看着母亲拈过胭脂丝绵,沾了一点淡红的口脂抹在唇上。</p>

    柔媚的樱唇立时散发出晶莹的色彩,衬着珍珠般洁白的肌肤和精致如画的眉目,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。</p>

    “娘亲真美……”清姿看呆了,扑闪着大眼睛问,“娘亲为何不用爹爹给你新买的‘天宫巧’?”</p>

    “那款唇脂太艳了,你母亲看见不好。在你母亲面前,可不要太招摇。”云怀珠秋波轻轻一横。</p>

    云怀珠嘴里的“你母亲”,指的是夏谨言的正妻齐氏。</p>

    清姿撇撇嘴,朝窗外看了一眼,微侧着头伏在妆台,轻声道:“娘亲你也太小心了,你就是不化妆去见她,也把她远远比了下去。所以啊,你淡妆还是浓抹都不相干,反正她都不会喜欢咱们!”</p>

    云怀珠摇摇头,轻柔的声音里微蕴着责备:“她不喜欢是她的事,咱们做好自己。她生的是儿子,娘家又势大财雄。我生的是女儿,出身寒门小户,对她半分威胁都没有。只要我恪守本分,对她恭顺如仪,我们母女便可保平安。娘亲就盼着你爹将来给你找一个好夫家,嫁过去做正室,娘亲这辈子,也就满足了……”</p>

    说到最后,云怀珠秀美出尘的面庞笼上一层淡淡哀伤——若是太平盛世,自己这些期盼当不难实现。可如今朝纲混乱,四海动荡,也不知女儿能否如自己所愿。</p>

    “哎哟,娘亲说什么呢,羞死了!”清姿一听说到了她的“夫家”,顿时羞得小脸通红,整张脸都埋进了胳膊里。</p>

    “来年清儿就十三岁,豆蔻年华了,我已经让你爹给你留心了。”云怀珠尽力敛住心中忧虑,轻抚女儿柔软的发丝,浅浅笑着说道。</p>

    “不听,不听,不听!”清姿捂着耳朵,拼命摇晃脑袋,“我才不要嫁人,男人都是又脏又臭的!”</p>

    齐夫人不喜欢清姿母女,她和侯门公府的贵妇们来往,从不带清姿母女同去。夏府来了贵客,也从不让清姿母女出来见客。</p>

    清姿没见过世面,从小经常见的,不是夏老爷这样的半老头子,就是哥哥夏鲁奇这种愣头青。</p>

    夏鲁奇天生力大如牛,从小跟人扳手腕从没输过。也因此,他打小不喜翰墨诗书,就喜欢舞枪弄棒,练了一身腱子肉,经常弄得满身汗臭。</p>

    故此,清姿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壮实如牛,一身汗臭。</p>

    直到,这天早上……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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