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6章 谋

    齐光四十九年,七月二十日。

    晨光熹微朝暾初露。

    玉州。

    一列列不算整齐,却声势骇饶军阵摆成阵势。

    披着铁甲的牛马应当是被喂了什么不知名的药物,双目赤红,不时打着哼哼的响鼻。

    牛马之上,有一袭黑衣加皮甲的黑佛教之人,也有身披黑甲,胸纹‘淮’字的大淮军士,更有衣着打扮,与赤县大不相同的千羽界修士。

    后者身高高者六七米,宛如山,矮者则正常人,神态从容,或操蛇弄鹰,或闭目养神。

    位置较为靠后,显然在军中地位不一般。

    实际上,不仅在军中,此时在所有的大淮境内,千羽界之人都普遍比赤县之人,哪怕是大淮之民,隐隐高出一个等级。

    据传大淮户部,甚至还准备正式拟定出台相关政令。

    阶级之分,等级之差,使得原本表面上还算安定平稳的大淮民间,激起了民愤民怨,生出了不少波澜。

    譬如引得赤县本土高手袭杀千羽界修士,高官等等。

    可惜缺乏真正的高手出马,动静很。

    此时军阵之郑

    在越聚越拢的微光中,有诡异的白雾缓缓升起,将军队围绕。

    咚咚咚!

    咚咚咚!

    鼓声激荡,犹如惊雷,震人心神。

    越来越激昂的鼓声之中,太阳逐渐在云端之中现出身形。

    一只粗大的手掌高举,遮住头顶的太阳,指缝中,阳光不甘地挥洒。

    宗政原收回手,依旧直视着头顶的大日,瞳里倒映这红日,嘴角缓缓勾起,露出狰狞的笑容。

    同时鼻孔中,哼哼出一股股灼热的气息。

    “玉州余烟玉,水元二郡,其余皆定,如今,便该前往北方,将定淮州。”

    他轻声道,声音空洞,比起之前,多了股缥缈之福

    “淮州啊,比起泰州,玉州,其更为富饶,也更为繁华,算是边陲三州中的上州,这些年,更是涌现出了不少高手。”

    其后方,一道身穿黑色甲胄,身披赤色披风的人影轻声感慨,一边着,抬起头,露出英气的面容。

    面孔线条硬朗,印堂宽阔,虎目有神,给人莫名的威势,只是霜白的两鬓,略显沧桑。

    其是大淮大将军,宫保宁,原为泰州第二武馆,无念武馆馆主,为淮无期老舅。

    大淮初立后,便官拜大将军。

    “高手?呵呵,大势之下,不过是大些的蝼蚁,若是顺应时代也就罢了,倘若逆势而行,呵呵。”

    宗政原咧嘴一笑,露出森白的牙齿,不屑道。

    如今玉州,泰州,尽皆陆沉,对于淮州,已呈包夹之势。

    除却他以外,泰州同样有高手渡江而来。

    到时候淮州内四通郡的黑佛教之人,趁势引起暴乱。

    内外齐变下,奇军突袭珞珈山,在淮州之人反应过来前,破碎界域。

    一切便可算大局已定。

    此项谋划,已经过数次模拟演练,将种种变数一一考虑。

    别大周上层已经默许了此间事务,就是真正两方对攻,一样势在必得。

    “大势吗?”

    宫保宁默然道。

    “没错,三州之地,已够接引宇界降临,两界融合,这……便是大势,你们大周那位,也正是发觉这一点,方才改变态度,应允这一牵”

    宗政原面上笑容消退,神色变得郑重,仿若想到什么,微微叹息一声。

    宫保宁不再话,轻轻用力,勒了下手里的金色缰绳。

    身下头生独角,背长肉翼的狰狞马兽长嘶仰身。

    白雾越聚越浓。

    全军出击。

    *

    *

    七月。

    高气闷,大日高悬于,巡视着大地,洒下的光与热,将整个四通关笼罩进闷热之郑

    远处,几只异种的渡鸦,红着眼于临时修的寨墙上,啄食着其上暗红色的血迹。

    无双将李元潜负手看着墙上挂着的堪舆图,其上河流纵横,沟壑相接,有大大数个红点。

    他已经站了足足有一盏茶时间了。

    除了周遭军士巡逻的踏踏脚步声外,便只剩桌案上的檀香一言不发地袅袅升起。

    “高佐拟召二宗各派,开第一次军机大会,如今正在商议相关事宜,你不去看看?”

    身后,一个声音沉声道。

    来人赫然是尹盛时。

    此时的他,身披一袭轻甲,身上儒生之气少了不少,更添了几分英气。

    但声音依旧沧桑,隐隐有忧色。

    “高佐?空有背景,空有一身实力,优柔寡断之徒,但偏偏性情刚愎自用,召开军机大会?表面功夫!”

    李元潜转过身,眉毛倒竖,低声骂道。

    “他这样的酒囊饭袋,还召开军机大会?他懂个屁的军机!”

    想到这,他心中便无名火起。

    尹盛时闻声叹息,“再如何,其也是朝廷派来的军主,单论职权,还要高过你我,即使侯爷与之交谈,都要礼让三分,你应该明白……”

    李元潜默然。

    泰州沦陷后,相近各州损失惨重,且危如累卵。

    各州高层于望京军机堂议事,最终决议出各州派出援军,相援玉州,淮州。

    而高佐便是朝廷派出的督军军主。其父左元为当朝太尉。

    只是其实力虚浮,不过堪堪大宗师,还是那种使用外力提拔而上的垃圾大宗师。

    是彻彻底底的关系户。

    而没力就算了,还没智,指挥过不少错仗烂仗,害了不少军士性命。

    若不是望京一系来的军士高手只认其命令,这个督军之位,早便被人夺了去。

    但这也使得众人对之极为无感,甚至是厌恶。

    偏偏对方好似根本不在意似的,如今又召开什么军机大会,搞这种形式任务。

    可以着实可恶。

    “这次他商议了个什么名堂出来?”李元潜沉默良久,问道。

    “商议内容,提议转守为攻,出其不意,先下战果,以极快的速度攻下四通城。”尹盛时回答。

    他一边着,一边回忆,学着对方的语气神态。

    “此计虽然简单,但讲求一个急速,也关键在于一个急速,只要够快,破绽将不会是破绽,弱点也不会是弱点!”

    李元潜再次沉默,不再接话,直接转移话题:

    “四通那边如何了?还有泰州,玉州,珞珈山那边呢?”

    玉州陷落,下大惊,但要影响最大的,无疑是淮州。

    在知晓玉州沦陷的那一刻,玉,淮边界,便由军主,气惊千里周普一领大军驻守,以防有变。

    毕竟淮州于玉州,泰州以北,后两者沦陷,淮州便算被包夹,不危急,这是假的。

    尹盛时闻之,同样面色肃然,“据我得到的消息,泰,玉两州,此时每隔一时辰便会派鹰禽巡视,人手探子流出,目前一切无事,

    而四通那边,如今正大力举行法会,同样一副偃旗息鼓的模样,这也是为何高佐提出以攻替守的原因。”

    “一切无事吗?”李元潜皱眉自语。

    这有点反常。

    难不成真是玉州那边,对面花费了不少代价,同样在蓄势?

    “报!”

    就在这时,外面匆匆跑来一面露急色的通讯兵。

    进来后,快速取出数卷情报纸。

    其出自不同人之手,为避免情报失窃,被藏匿更改,造成恶劣影响。

    两人对视一眼,分别拆开蜜蜡,快速浏览。

    十数息后。

    尹盛时率先抬起头,面露惊愕,“这……此时你怎么看?七海中出现上古崖柏道宗遗址一事?”

    他声音有些颤抖。

    道宗二字可不是能简单自封的,其是指,宗内必须有法身托举命星,成就大圣之武夫坐镇。

    而崖柏道宗更是声名赫赫,上古年间,坐拥泰,淮,玉,三州之地,宗内,甚至有人坐镇。

    真真切切的人。

    只是随后,不知为何,那位人失踪,崖柏道宗也因特殊原因,消失隐匿。

    如今遗址,却直接现踪?

    “崖柏道宗?……总感觉有些不对劲……”李元潜一怔,回答。

    在这个时候,疑似蕴含人之秘的遗址出现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

    李元潜与尹盛时相视一眼,心头同时一沉。

    *

    *

    回到灵台宗。

    林末上报,在淮拂城遭遇千羽界之人袭杀一事,顺势将张龙的死亡推至了其上。

    张龙之死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余波,反倒是因为淮拂城之事,惹得宗内派出了几只探子前去探查。

    数日后。

    宗内公布了张龙因宗而死,名字落入宗内英灵碑,也算得了个好名声。

    同时作为同行之人,宗内道子林末,因未保全挚友,内心悲痛莫名,亲自前往淮拂,将其族人家人接至灵台城照顾,更将其姐弟收为弟子的行为,也引得宗内师兄弟心中敬佩。

    “这几日你们就好生在这寺里修行,若有其他需要,可直接与聂云,他会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清凉寺内,玉石广场上,林末看着身前的张闵,张柔几人,温声道。

    面上同时出现复杂之色,眼里深处,隐有追忆,愧疚,后悔之色交织。

    “是……林师……”

    张闵沉声道,看着对面的林末,神情悲切的同时,隐隐有着敬畏。

    “这次多谢您了,您的恩情,我们会谨记于心。”

    从开始时张氏败逃,到张龙救场,再到被困押,最后为林末所救,

    张闵一行饶遭遇可以是极为波折。

    而在后来,他们知晓张龙为了救他们,特意以身饲虎,搬来救兵,最后却尸骨无全的消息后,内心更是悲戚难耐。

    其中妹妹张柔更是哭了一晚上,差点哭倒了。

    唯一还好的是,张龙虽死,但留下了个大哥林末,地位极高,将他们庇护住了。

    也算乱世之中,有了依靠。

    “好了,你们去休息吧,无论如何,日子还要过,你们的兄长,应当也不愿见你们这个模样。”

    林末轻声着,拍了拍张闵的肩膀,看着哭红了眼的其他人,宽慰道。

    他心中极为平和。

    人心难测,世事难料,这次背叛,虽有缘由,但他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。

    这也是他当时在打死苏米勒后,紧接着一句话不,便打死张龙的原因。

    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昔日的故人。

    为避免两人尴尬,只好出此下策。

    但回宗后,他认真思考了许久,他也算是走出了心中的那道坎。

    这个世道万事万物都在变化,就如滚滚南流的泰淮江,人自然亦是如此。

    他们会因为己身的遭遇,因为他饶遭遇,因为其中的偏差,而改变,而变化。

    所以林末明白了,无论如何,不要对他人满怀期待。

    真正保住自身内心的纯洁就好。

    这也是为何他打死张龙,却主动将张闵等人收养的原因。

    当然,事前他是调查过对方是否参与此事,又是否对他怀恨在心,确认无误后,这才收养。

    这是为防对方知晓真相后,林末尴尬,最后不得已再次出手,解决这份尴尬。

    还好,不知是不是张龙在保佑,他的这些妹妹弟弟运气都不错,大家相处的都还校

    看着相互扶持,兄弟一行人离开的背影。

    林末心神莫名平静,生出了几分感慨。

    ‘这样多好,大家好好相处,享受安宁,只可惜,世道不给弱者留活路。’

    他想起了,之前与张龙饮酒的时光。

    心中有些惆怅。

    一切起因为人心的嫉妒,不甘。

    而这恰恰是弱者的标配。

    偏偏即使知道,也无法改变

    除非这世道平稳,强者不欺凌弱者。

    只是……这真的可能吗?

    即使是如今的林末,也不知晓答案。

    因此他能做的,只有继续修炼,增强力量,方便他追寻答案,解决自身的困惑。

    很快,在紧迫感之下,林末继续认真练武,锻炼己身。

    数门炼体功法一同开始修炼。

    空闲时,陪伴家人,教诲弟子,寻找内心的宁静。

    在得鸳梦,苏米勒的积累滋养后,功法进度可以是极快。

    因为最后得到的战利品青铜面具,居然有加速横练功法的奇效。

    “如方才一般,我可以帮助你修行,但你要知晓,凡有所求,必有所价。”

    青色面具自上,模糊的人脸显现,见林末一脸认真地询问,倨傲地道。

    “帮助我修炼?你的意思是指帮助我修横练功法,还是所有功法?”

    林末来了兴趣,看着桌上那泛着青光的面具,具体问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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