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
    光线昏暗，但裴弈依旧能看到那双亮晶晶勾人的狐狸眼。程锦太会展现自己的魅力，也太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最勾人。裴弈：“你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么。”程锦觉得裴弈这狗东西倒打一耙的功夫也挺厉害的，明明是他经不起诱惑，还怪她。程锦：“我也想和哥哥谈感情啊，可惜哥哥不想和我谈。”毫不意外，这种话题裴弈是不会回应的，程锦习惯了。又走了几步，程锦指着前面开着灯的面馆，“就是这里啦。”面馆虽然在旧城区的巷子里，但很干净，装修很网红，大部分人都是从另外一边的步行街过来的。凌晨了，店里人还是不少。程锦带着裴弈坐下来，自作主张给他点了和她一样的面条，要了几道小菜。面条一上来，程锦就迫不及待地吸溜了一口，像个吃到糖的孩子。程锦：“我晚上最喜欢吃面条了。”裴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：“谁给你做？”程锦：“我家里有阿姨啊。”裴弈：“小时候呢？”程锦：“你是说我在福利院的时候啊，也有人给我煮哦。”裴弈：“谁？”想起了在港城看见的那些照片，还有查不到资料的那个名字，裴弈的口吻凛冽如冰。程锦瞄了裴弈一眼，又发什么神经，说生气就生气。程锦：“院长对我很好，比我大的小伙伴也会照顾我。”说起来这些事情，程锦脸上多了几分得意，“谁让我长得可爱又聪明呢，所有人都喜欢我。”裴弈这回直接不搭理她了。一直到吃完饭，程锦都没搞明白裴弈犯什么病。那碗面他倒是吃完了，但吃完就起身走人，程锦急匆匆买单，跑出去追他。巷子里太黑了，程锦跑得着急，被不知名的东西绊了一下，摔倒了。程锦痛苦地“啊”了一声，前面的裴弈听见这道声音之后终于停了下来。一回头就看到程锦坐在地上。裴弈走上去拉住她的胳膊，但程锦一动不动。裴弈：“起来。”程锦：“太疼了，你抱我。”她声音发抖，眼里闪烁着泪光，那模样看起来真的很痛苦。裴弈弯腰把人抱起来，低头去看她的脚踝。光线虽然暗，但能看出来肿得很厉害，膝盖上还有擦伤。指望她开车是不可能了，裴弈直接把程锦抱到他车上，带她去了私人医院。经过医生检查，程锦的脚踝是中度扭伤，需要卧床休息。裴弈把程锦放到楼道的椅子上，去楼下办了住院手续，然后再来抱她。程锦倒很乖，规矩地坐在那里，等他回来之后自觉地张开手臂给他抱。她缠住裴弈的脖子，委屈地吸吸鼻子，“好疼，都怪你。”裴弈：“疼就少说话。”程锦：“如果不是你莫名其妙生气，我怎么会受伤，你不和我道歉还凶我，呜呜呜……”裴弈一时间分不清她是真哭还是假哭。正思考着要不要安慰几句的时候，忽然听见有人喊他：“四哥？”裴弈闻声看了过去，就看到周溟已经朝他和程锦走过来了。周溟自然是看到了裴弈怀里的程锦，之前他只跟程锦见过两次，一次她身边的人是詹彦青，第二次是个比她大很多的男人。老实说周溟对程锦的印象并不是很好。特别是现在看到她被裴弈这么抱着。周溟的视线扫过程锦，“四哥，这是……？”“周总，您放我下来吧，我可以自己走的。”程锦弱弱地朝周溟开口，“我崴了脚，是周总好心把我送来了医院，不是你想的那样，我的男朋友是原野。”周溟：“？”他耳朵出问题了还是怎样，程锦的男朋友怎么成原野了？裴弈从程锦嘴巴里听见原野这个名字，脸色又阴沉了几分。他一言不发盯着程锦，也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。程锦：“周总，麻烦您给原野打个电话吧，他来照顾我就可以了。”裴弈还是无动于衷。周溟：“你跟原野在一起了？”程锦怯怯地点了点头。周溟不怎么信，打量了程锦几秒，“那我打电话叫他过来。”程锦听他这么说也没有任何慌张，甚至还和他说了句“谢谢”。周溟在裴弈和程锦的注视下给原野打了电话。“你女朋友崴脚了，在燕家的医院。”周溟的视线仍在程锦身上。程锦知道周溟这是不信她的话，所以去跟原野求证了。不知道原野能不能反应过来。程锦听不见原野说了什么，但是很快就看到了周溟惊讶的眼神。她不动声色笑了下。周溟很快挂电话了，他看向程锦：“原野很快过来。”程锦：“麻烦你了。”周溟后来直接给程锦找了把轮椅过来，亲自推着她去了病房。裴弈黑着脸跟在后面，一言不发。回到病房是护士把程锦弄到床上的，裴弈和周溟都没动手。原野来得很快，敲门的时候，裴弈替他开了。原野看见里面的周溟，压低声音问：“你们怎么又翻车了？”没等裴弈说什么，原野已经快步走到病床边，蹲下来检查程锦腿上的伤。原野：“怎么伤的？”程锦：“在地库被绊倒了。”原野：“这么不小心。”程锦懊恼：“加班加太晚了，有点困。”原野这回直接转头去看裴弈，“四哥，你这有点不厚道了啊，天天让她加班。”裴弈：“住院带薪。”原野摸上程锦的脚腕，一脸疼爱，“我这都快舍不得她跟着你干了，瞧瞧这肿的。”裴弈：“……”原野：“心疼死我了。”程锦看见裴弈的黑脸有点儿想笑，她深知周溟在场的前提下裴弈也做不了什么，因此更是不遗余力刺激他。程锦娇滴滴地对原野说：“看到你就好多了。”原野的心脏咯噔了一下，又有点上头。周溟正好看见原野一副痴汉的样子，眉毛皱起。裴弈：“周溟，走吧。”原野：“我不送你们了，路上小心。”周溟跟在裴弈身后走出去，两人一起往电梯那边去，周溟回头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。“彦青知道他俩在一起么？”第094回她已经够惨了裴弈：“知道。”周溟对这个答案很意外，“彦青没反应么？他忍耐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。”裴弈：“已经打过了。”周溟：“……四哥你好像对程锦的事情很了解？”虽然刚才原野出现，打消了一些怀疑，但周溟总是觉得哪里不大对。如果只是因为程锦在万华工作，根本没必要这么关心。裴弈可不是会干涉员工私生活的上司。裴弈：“在他姐组的局上打的。”周溟：“……语白姐？”裴弈：“嗯。”——原野打开病房的门张望了一下四周，确认裴弈和周溟走了，这才回来跟程锦说话。原野：“你脚伤怎么弄的？”程锦把晚上跟裴弈吃面，然后他莫名其妙生气这事儿复述了一遍。原野：“被四哥害的呗。”程锦：“……也可以这么说。”原野：“你那聪明的脑袋瓜子碰上他就生锈了。”他这话听着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，那么细的脚腕，现在肿成馒头了，看了都疼。还有那细皮嫩肉的腿上也缠上了纱布。程锦舔了舔嘴唇，“有点渴，帮我拿瓶水行吗？”原野去桌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，“周溟没看见什么吧？”程锦：“看见裴弈抱我了。”原野：“……”程锦喝了两口水放下瓶子，又把医院这事儿跟原野说了一回。原野听完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，“我真是个大怨种。”程锦也深有同感，“今晚谢谢你了，出院了请你吃饭。”原野：“算了吧，我怕四哥弄死我。”程锦：“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？”原野：“你还是先把你的馒头脚养好吧，医生怎么说的，躺多久？”提起这事儿程锦有点发愁了，“半月二十天吧。”“对了，周溟是他亲弟弟么？”程锦和原野打听了下周家的情况。原野：“不是，是他二叔的孩子，他堂弟。不过你最好小心点儿。”程锦：“嗯？”原野：“周家人不是吃素的，虽然我今天给你挡了一回，保不齐他还会怀疑。”程锦正好也这么想，周溟从刚才给原野打电话的时候就一脸怀疑，直到走人的时候还是皱着眉。她记得周溟年龄不大，好像比她还小一岁，心眼子是真多。程锦：“周家人是不是都八百个心眼子？”原野竟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，“也不全是，裴弈他亲妈就比较单纯，上次你见过的。”用单纯这个词来形容长辈不太合适，但程锦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。要是不单纯，也不会为了报恩把亲儿子都搭进去了。而且靳柔对詹语白是真的好，她见识过。程锦：“周夫人为什么会这样？”原野：“有人宠着呗，她娘家就是名门，裴弈有三个舅舅，伯母是最小的那个女儿，没结婚之前全家人宠，结了婚有周伯父宠，所以她跟个孩子似的。”程锦：“……”原野聊开了，跟程锦说了不少周家的事情。程锦一边听一边喝了一瓶水，然后想上厕所了。原野见她要下床，拦了一把，“你干嘛去？”程锦指了一下洗手间。原野看了一眼程锦的脚，不觉得她现在这样子能自己走进去。“我扛你吧。”反正裴弈又不在。程锦：“也行。”原野在病床边蹲下来，程锦上了他的背，然后他很轻松把她背起来了。程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，“不错嘛，力气挺大的。”原野：“开玩笑，我体力可不是盖的。”程锦被原野背去上了洗手间，洗完手又被原野背出来。两个人嘻嘻哈哈走出来的时候，病房的门也开了，刚才离开的裴弈折返。嘭。裴弈关上病房的门，阴鸷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身上。原野一个激灵，差点把程锦扔了，转念一想又觉得没道理啊，他今天晚上可是来救火的。于是原野当着裴弈的面把程锦背到了病床前。放下的时候，程锦的脚腕碰到了床沿，给原野吓坏了，赶紧动手去检查，“没碰疼你吧？”程锦：“没事啦，谢谢你。”原野：“快躺下休息吧。”他很贴心地给程锦拽起被子盖上。刚做完这动作，就听见裴弈阴森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“完了么？”原野：“完了完了，一起回去么？”裴弈：“我是让你回去。”原野皱眉，裴弈这意思是晚上要留下来？程锦都已经摔成这样了，他还不肯放过她啊，真是太禽兽了。而且刚才程锦和他说，裴弈莫名其妙和她发脾气了。这可太危险了。原野：“不合适吧。”裴弈：“怎么，你留下来更合适？”“你们都回去吧，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。”程锦受不了他俩鸡同鸭讲了，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有什么可聊的。原野没啥意见，本来就是要走的。裴弈却黑着脸看着她，漆黑的瞳孔透着愠怒。那表情仿佛在跟她说，走了就不回来了。程锦还没跟他算害她摔倒住院这笔账呢，他还先气上了。程锦：“你走吧，我现在不想看到你。”裴弈：“那你想看到谁，他？”原野：“……”程锦：“你要这么想，我也没办法。”原野感受到裴弈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，心想程锦可真会气人。但是看到裴弈吃瘪的样子，原野又忍不住想看好戏。裴弈：“你闹够了么。”程锦：“我闹？你是不是忘记我为什么会来医院了，明明是你莫名其妙生气不理人，现在还要把原因都归结在我身上，对，我活该，谁让我喜欢你喜欢得脸都不要了，送上门给你羞辱！”她这句话说到最后都破音了，之后就开始落泪，双手捂住了眼睛。原野越听越觉得裴弈不是人。他拽住裴弈的胳膊，“四哥，走吧，这种时候就别再刺激她了，她已经够惨了。”裴弈就这么被原野从病房拖出来了。停在走廊，他冷着一张脸甩开原野的手，“你管她的事管上瘾了。”原野：“你觉得周溟信了我们的话么？”“他脑子转得比什么都快，会想不到我给你俩打掩护么，一旦他开始怀疑，伯父伯母那边就瞒不住了。”第095回比我重要见裴弈陷入沉思，原野又说，“还有语白姐，你不要低估了人嫉妒心，如果她出手对付程锦，或者是把你和程锦的关系告诉你爸妈，到时候程锦怎么办？”回应原野的，是裴弈转身离开的背影。虽然他什么都没说，但原野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打算了。原野叫了护工安排到程锦的病房，这才放心离开。开车回去的路上，他脑子里还是程锦可怜巴巴的表情。真是造孽，喜欢谁不好，非得喜欢裴弈那座冰山。——程锦这一崴脚，又没办法去上班了。隔天方沁阳来医院看她，看到她馒头一样的脚腕，不由感慨，“你跟裴弈认识三个多月，都进几次医院了？”程锦算了算也觉得有些离谱，只能说：“可能他是个扫把星。”方沁阳：“这次又是为什么？”程锦：“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。”没什么兴趣谈无关紧要的事情，程锦和方沁阳说了詹语白CT报告的事情。方沁阳：“她真这么狠，做戏做全套，摘了一颗肾扔了？”程锦嗤笑，确实是狠，为了嫁入豪门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。方沁阳：“不过也对，周家人不是那么好骗的。但这结果一拿，裴弈岂不是不怀疑她了？”程锦：“那不一定。”狗东西的心眼子那么多，一旦起了疑心就没那么容易消除。最近詹语白作死的次数有点多，程锦明显能感受到裴弈对她没有之前的耐心了。付晓芝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程锦住院的消息，下午的时候亲自来了一趟，给程锦带了好多补品。程锦看着那些东西都觉得顶得慌，“你带太多了，我都吃完得变猪了。”付晓芝：“又没让你一次性吃完，你留着慢慢吃，脚腕这伤你得注意，养不好以后就得习惯性拉伤。”程锦：“好的，收到指令。”付晓芝：“原野怎么没来照顾你？他怎么当人男朋友的啊？”程锦：“他昨天晚上守了我一晚，今天上班呢。”付晓芝：“这还差不多。”付晓芝跟程锦见面，就少不了吐槽詹语白的。原本程锦没太在意，詹语白明里暗里炫耀裴弈对她的“关心”，已经是家常便饭了。但付晓芝说到了一个重点。她说，看到了詹语白单独去和当年给靳柔做手术的医生见面。程锦：“她和那个医生熟么？”付晓芝：“可能是吧，溜须拍马她最擅长。”程锦：“那医生挺厉害的吧？”主刀医生的相关资料，郑凛叙动用人脉查了快一年，都没查出来任何信息。想必这些东西都被周家专门处理过了，正如付晓芝所说，手术的事情一直很神秘。付晓芝：“好像是挺厉害的，国际上的专家，现在在搞什么实验室呢，听说周四还要给他投资。”投资？程锦忽然想起来昨天整理过的几份资料。其中有一份是项目说明书，好像就是医生实验室的项目。程锦有些懊恼，那文件是她帮梁聪弄的，不是她负责的工作，因此她没认真去看里面的信息。——詹语白今天又是在万华待了一天，几乎是寸步不离守着裴弈。但是这一整天，她都没见过程锦。詹语白问梁聪：“梁助，姜助没来么？”梁聪：“姜助请了病假。”詹语白：“生病了么？”梁聪看了一眼裴弈的方向，“这不太清楚，她没有说。”詹语白没有多问，梁聪就此退下。下班以后，詹语白挽上裴弈的胳膊，笑盈盈地说：“今晚到我那里吃饭吧，我下厨。”裴弈俯首看了一眼手臂，“嗯。”虽然他口吻很淡，可詹语白却无比兴奋。没办法，最近裴弈对她太冷淡了，偶尔得到回应，她没办法不激动。詹语白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准备这顿晚饭。一回到家里，她便换了衣服，手机和包都放在了沙发上，直奔厨房。裴弈则是坐在沙发上，手中把玩着手机，屏幕上干干净净的。整整一天了，程锦一个字儿都没跟他说过。裴弈心头有些烦躁，他拽着领带，打开微信找到了程锦的聊天框，最后又关掉。裴弈去刷了朋友圈，第一条就看到了付晓芝的更新。她发了张合影，照片上另外两个人是程锦和原野。这条朋友圈的发送时间是五分钟前。也就是说，原野现在就在程锦的病房。裴弈摁灭屏幕把手机丢到一边，正好砸到了詹语白的手机。而詹语白的手机屏幕正好亮起来，裴弈下意识瞟了一眼，是一条短信。【我查到了，你明天晚上八点来老地方找我，记得带好钱】裴弈的视线盯在这条短信上，一直到手机屏幕灭掉。他将自己的手机拿起来，起身走到落地窗前。詹语白在厨房鞍前马后忙了一个多小时，终于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。她解下围裙亲自来客厅喊裴弈吃饭。裴弈双手插在口袋里，淡淡“嗯”了一句，不经意说：“刚才你手机好像响了。”詹语白走去沙发前拿起手机，看到屏幕上的短信后，脸色白了一下。她下意识抬起头去看裴弈。裴弈：“怎么了？”詹语白：“……没什么，公司那边有点事情。”裴弈：“现在处理么？”詹语白：“不用，我让助理去弄就好。”裴弈：“嗯，那就吃饭吧。”他说完就先往餐厅去了，詹语白删了短信，确信裴弈没看她的手机，终于松了口气。吃饭的时候，裴弈的状态也和平时没什么差别。裴弈：“明晚有空么？”詹语白：“……嗯？你有安排么？”裴弈：“有个活动，缺个人陪。”詹语白：“几点？”裴弈：“七八点。”詹语白的心往上提了提，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要怀疑裴弈是不是真的看到短信了。可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，又不像。詹语白：“明天可能不行，我晚上得去见个客户……提前约好的。”裴弈：“什么客户，比我还重要？”詹语白忽然睁大眼睛，满脸惊讶看着裴弈。裴弈：“有问题么？”詹语白笑得很开心：“没问题，就是有点惊讶，第一次见你吃醋的样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