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
    二叔说：“对！阴气的源头应该在何天明的葬身之处，找到何天明的葬身之处，就等于找到了阴怨之气的源头。”我听了半晌，忽然笑道：“老爸，你不是不信这个吗？”老爸神色不变，道：“非常之地，非常之法处之。”二叔说：“宁可信其有，不可信其无嘛——二脑袋兄弟，你知道何天明的墓在哪里吗？”何天明是在解放时被解放军处决的，处决之后被村民拉到山上随便埋了个地方，没有正规的墓地，要说去找，还真是比较困难。何二婶回家照看孩子，我们在二脑袋的带领下，在村子里东南西北的找了一个下午，结果是什么也没发现。这里的山叫做金鸡岭，属伏牛山余脉嵩山、箕山山系，山峰的海拔普遍都不是很高，听二脑袋说，这山里的最高峰海拔也只有一千二百多米，虽然不高，但是山地绵延极广，有四十多平方公里的面积，而且植被繁茂，特别是枫树满山都是，一到十月，红叶遍地，人称“赛香山”。植被繁多不说，这里的地质地貌又十分复杂，有好多枯草、树枝覆盖的地方，常人过不去，二脑袋当然也没去过。我们上山溜了一圈，没去很远，因为二脑袋说他对深山里的情况不熟悉，听说山中岔路极多，地貌复杂，走得太深，容易迷失。我以前没上过山，虽然体力旺盛，但这下子也差点没累死。二叔和我差不多，喘气比我喘的都厉害，二脑袋虽然是惯走山路的人，但是折腾一圈，上上下下，也累得不轻。只有老爸浑若无事，声息如常。下山回二脑袋家的时候，二脑袋说：“明天叫上村里的九叔去，他对这个山要比我熟悉的多，说不定能找到何天明的墓。”晚上，我们便在二脑袋家里吃饭过夜，打算等天明了继续上山。二脑袋有个小儿子，不到三岁，乳名小宝，虽然还小，但是说话却极为伶俐，吃饭的时候，我不停地逗他，小屁孩子笑得咯咯的。刚吃过饭，小宝跑进里屋去玩，我们在客厅里说话，忽然听见小宝“哇”的一声大哭，不知道是怎么了。二脑袋和何二婶连忙跑进去看，我也跟着过去，只见小宝抱着床腿哭的正厉害。我把他抱起来说：“哭什么呢，小宝？”小宝指着门后的墙角，说：“那儿有人！”门后有人？我往那里看，却什么也没看见，就是一个空落落的墙角。我笑道：“这么小就会骗人呀，哪儿有人啊，再说瞎话打你哦。”小宝红着脖子和脸，争辩道：“刚才就是有人，戴帽子的人，他在瞪我！凶得很！你们一过来，他就走了。”我乐了，这小子说的活灵活现的，听起来蛮像回儿事，我接着问道：“那他是从哪里走了？”小宝指着墙说：“直接从墙上走了。”我顿时大笑起来，这小屁孩儿挺能编故事啊。二脑袋过去接过小宝打了一屁股，说：“再胡说八道，把你扔出去，不让你回家。”何二婶生气道：“你打他干嘛，他肯定是被吓着了！”二脑袋说：“吓个屁！屋里哪儿有人？有也是鬼！”二脑袋说完这句话，赶紧“呸呸”吐了几口唾沫，还嘟囔道：“刚才说的不算，刚才说的不算......”我又笑了起来，何二婶抱着小宝走出里屋，进了大厅坐着说话。我他们刚在大厅了坐了一刻钟功夫，就又听见小宝大哭的声音。我回头一看，小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进里屋了，何二婶赶紧又进去看，我跟着进去，只见小宝一边哭的稀里哗啦，一边指着墙角说：“那个人刚才还在，他说不要扒房，扒房的话就把我抓走！我怕！”我等都愣住了。我又朝墙角那里看了一眼，明明就没人。我到此时，终于忍不住想到鬼怪之事上去：难道是鬼？而且是何天明的鬼魂，他来威胁我们，不让我们扒掉门楼？我自己吓自己一跳，然后赶紧看了一眼老爸，老爸和二叔正面面相觑。小宝还是不停地哭，何二婶焦急地哄着他，不过一点作用都不起，看来小宝这次是被吓到肝胆俱裂、失魂落魄的境界。二叔说：“先把孩子抱出去看看。”何二婶抱着小宝出了里屋，我们也都跟着走了出来，但小宝还是哭得不停，任凭何二婶怎么哄都不行，非说有个戴帽子的胖子要抓走他。何二婶叫起撞天屈来：“哎呀，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，嫁到你们家了！一点福没享，还整天担惊受怕！你说你爹留给你大哥的房子，管咱什么事情，你操什么心啊？你非得去扒门楼，要是小宝有个三长两短，我给你没完！”二脑袋被闹得心烦意乱，骂道：“败家娘儿们，大半夜，叫叫叫，嚎丧呢！”二脑袋这么一骂，我忽然想起一句话来：“似出自破锣，止于罐陶，中空而声糟，音大而韵乱，是为破音；破音出于成人，乃邪扰之凶兆；破音出于婴幼，乃祟惊之婴哭，盖婴幼儿三岁之前，小天眼未失，故可见常人不能见之物！”这正是《义山公录??相篇?相音章》描述相音十二律中“破音”的句子，小宝此时的哭声和破音的症状无异，“破音出于婴幼，乃祟惊之婴哭”！这是“婴哭”吗？我心中暗思。其实，所谓婴哭，现实生活中很普遍，简单来说，年纪小的幼儿，尤其是三岁以下的，往往会莫名其妙的大哭不止，既不是饿了，也不是渴了，更不是有大小便，但怎么哄都哄不好。这在麻衣道里有个说法，小孩子在三岁之前，脑门上的天灵盖还没合上，能随着呼吸起伏，所以人俗称‘呼吸盖’，在麻衣道里又称‘小天眼’。小天眼不是真正的眼睛，不能看见东西，但是它是释放阳气的地方，能够很敏感的感觉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，而这些被小天眼感觉到的东西在小孩子脑海里所形成的效果，和他们用眼看到这些东西的效果没什么区别，都很直观，都很立体，也很真实。小孩子看到这些恐怖的东西，受到惊吓，就会大哭不止。不论这说法是否真实，婴幼儿降世不久，对外界的各种刺激，比如说影像、噪声、机械、大厦等，往往难以接受，他们本能地会抗拒这些在他们看来奇怪难解的东西，会以大哭来表示害怕或者不满。因此，婴幼儿还是在自然和谐平静的环境下生活最好。我刚刚想到婴哭，便听见二叔问自己的老爸说：“大哥，你看像不像......”老爸接着道：“婴哭？”何二婶一听，也不叫不哭了，赶紧凑过来问道：“啥是婴哭？”二叔便将婴哭的概念解释了一遍。二脑袋咽了口吐沫道：“你是说小宝看见了那种东西？”二叔挠着脑袋道：“我记得老爹说过婴哭是因为那啥，小孩子看见那啥......”二叔挠的头屑纷飞，依然没说出个所以然来，我看不下去，接口道：“是魇灵。”二叔拍腿大叫道：“对对对！就是魇灵！小孩子看见了魇灵，就会出现婴哭！”魇灵者，梦邪也！世间之人，无论男女老幼，一生之中，总会做各种各样的梦，但梦有好有坏，更有令人心惊胆战之可怖噩梦，麻衣道认为，人之所以会有噩梦，乃是有魇灵作祟。因此，魇灵就是那种让人噩梦缠身的邪祟。魇灵对所有的人都起作用，只不过有“小天眼”的人能看见，“小天眼”消失的人看不见而已。所以，麻衣道将婴哭之因归结于小孩子用小天眼看见了魇灵。我给二脑袋夫妇解释完什么是魇灵，何二婶就战战兢兢地说：“你是说家里真闹鬼？那为啥咱们一点事儿也没有啊？”二叔说：“咱几个大人聚在一起，人气多旺，能有什么事，你没听小宝说咱们一过去，那个人就从墙上走了吗？那也就会吓吓小孩子而已。况且就算真有鬼，咱们又没有小天眼，也看不见啊。”二脑袋问二叔说：“那能止住小孩儿哭不能，这要是哭一夜，还不哭死了！”二叔说：“看来小宝吓得不轻，婴哭能治，在我爹那里，这就是小儿科，不过我没我爹的本事，所以我不会，你得问我大哥。”老爸摇摇头说：“我也不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