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周明礼浑浑噩噩的睡过去，天亮了也没醒。</p>
江瓷反而因为脑袋疼醒得早，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，才青着脸去了旱厕上厕所，出来又干呕了好一会儿。</p>
缸里的水已经用完了，江瓷又提桶去接了水倒进缸里，刷了锅，往里面加了水，家里没有米，那就只能继续热窝窝头和鸡蛋。</p>
江瓷昨天晚上看到周苗怎么生火，自己琢磨着拿了柔软的秸秆，不多会儿就把火给点起来了。</p>
江瓷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个赞，已经能点火了，进展很不错。</p>
家里就剩三个窝窝头，剩下的玉米面江瓷不会弄，只能等周明礼醒了之后，看他会不会了。</p>
家里四个人都要补充营养，江瓷毫不吝啬，又煮了四个鸡蛋。</p>
周阳这会儿醒了，看到床上躺着的浑身都是血的爹，吓得顿时大哭起来。</p>
周苗顿时被吵醒了，顺着哥哥的视线一看。</p>
得嘞，眼睛顿时成了俩煎鸡蛋，扯起嗓子，开哭！</p>
周明礼伤有点重，身边二重奏都没吵醒他，只眉头紧皱着，很不舒服的模样。</p>
江瓷走进来，两个孩子看到母亲，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了一样，立刻跑过去，一人抱住一条腿，躲在她身后。</p>
“娘……爹……爹死了——”</p>
江瓷：你亲爹那倒霉玩意儿的确早就死了。</p>
心中腹诽，江瓷却没有表现出来，拉开两个孩子，蹲下身拍拍他们的脑袋，“没死，他就是受伤了，现在需要休息。”</p>
“你们饿不饿？我做好了早饭，要不要吃饭？”</p>
周苗和周阳听到吃的，立刻什么都忘了，泪眼汪汪的点头，“吃。”</p>
江瓷给他们穿好衣服，带着两个孩子漱口，洗脸。</p>
周家连个牙刷都没有，知道用清水漱口已经很不错了，有些人家，那是不刷牙直接吃饭的。</p>
江瓷依旧给他们一人剥了个鸡蛋，两个小孩儿分吃了一个窝窝头，江瓷又盛了热水给周苗吃药。</p>
周苗吃着苦苦的退烧药，眉头紧紧皱着。</p>
江瓷碰了碰她的鼻尖，小家伙洗干净了脸，能看得出来是个小美人胚子，毕竟江瓷原身长得也是水灵灵的。</p>
“好好吃药，今天中午我看看能不能和人换肉，给你吃肉补补。”</p>
周苗眼睛蹭的亮了，但看着江瓷，又很快谨慎小心起来。</p>
周阳听见有肉，那眼睛顿时亮起来，迫不及待地大喊，“娘，我要吃肉！”</p>
“那今天你们和我一起去上工？自己玩儿，看我干活儿。”</p>
周苗和周阳纷纷点头。</p>
原身以前下乡的时候，随身带了一个军绿的水壶，江瓷把它灌满热水，又把剩下的饭放到屋子里。</p>
她拍拍周明礼。</p>
周明礼身上有伤，这会儿还在睡。</p>
江瓷推了好几下，周明礼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。</p>
“先把早饭和你的药吃了，孩子我带过去上工，你在家休息。”</p>
周明礼嗯了一声，坐起身，看着那鸡蛋和窝窝头，好半天才拿起，默不作声地吃光。</p>
鸡蛋在这时已经是最容易弄到手的荤腥了。</p>
“给我五块，我顺路去还了医务站的药钱。”</p>
周明礼把兜里的钱都给了江瓷，他自己吃了药，躺下又睡了过去。</p>
看着他身上的血污，江瓷张了张嘴，到底没说什么，想了想，拿了两张五块钱，又把李虎给的肉票拿了，剩下的钱都藏起来，带着孩子往田地里去。</p>
现在正是春小麦收获的季节，生产队里早早就开始广播，动员大队里的人准备开镰收麦子。</p>
这不仅关乎下一次的发饷，更是赚工分的好时候。</p>
江瓷带着两个孩子先去医务站还了那两块钱的医药费，医生又给周苗量了一下体温，小家伙的烧已经退了，就是还有些精神不济。</p>
医生笑着摸摸她的脑袋，从抽屉里拿了两颗糖，“昨天打针小姑娘没哭，这是奖励你的。”</p>
周苗眨着眼睛，有些不安，还有些无措的看向江瓷。</p>
而周阳已经想上去抢了，被江瓷一把按住，动都不能动弹。</p>
江瓷将医生找给她的三块零钱中的五毛拿出来，笑着对医生说，“我下乡前，常常听说谁家的孩子又被人贩子给带走了，报上刊登的原因，竟然是用一点点食物给骗走的，我觉得防范于未然，不能给孩子传导给吃的就是好人的想法。”</p>
“您的好意我都明白，但这糖就当是我买的，您看行不行？”</p>
七零年代人贩子不多，但到了八零年代，九零年代，那孩子的走失率几乎成倍的往上翻。</p>
江瓷一个高门大户出身的，自然不懂这些，是有相关部门找她，想邀请她投资基因信息相关领域的研究，拿了资料给她看，江瓷才知道几十年前人贩子有多么泛滥。</p>
而走失的孩子，往往都是因为贫穷，饥饿，被人用一点点食物骗走。</p>
江瓷这么说，医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？他惊讶的看了江瓷一眼，也不占她便宜，从抽屉里抓了一小把约莫七八颗糖给了江瓷。</p>
“行，小孩儿都不爱吃药，你给周苗多留一些，千万别偏心！”</p>
“我都明白。”</p>
江瓷和医生银货两讫，这才带着孩子往外走。</p>
“娘！糖，我要吃糖！”周阳还没出医务站，就向江瓷要糖。</p>
江瓷低头看着这只要是吃的就得要的小娃娃。</p>
他什么都不懂，以前和“原身”要东西要习惯了，知道妹妹就算有什么，娘也会夺过来给他，所以才会抢医生手里的糖。</p>
“这些糖是给妹妹买的，她生病了，身体很虚弱，所以她需要吃糖，你生病了吗？”</p>
这会儿的周阳肚子还不饿，但小孩儿不知饥饱，更何况那是糖，这种东西的诱惑下，周阳压根听不懂江瓷在说什么。</p>
周阳十分理直气壮地说，“妹妹的给我，糖是我的！”</p>
周苗低着头，安安静静地也不吭声。</p>
她知道娘一定会把糖给阳阳，如果她主动要，娘就会骂她，周苗从来不会向娘要东西。</p>
江瓷没兴趣和这小孩儿掰扯，一手控制住了周阳，把糖放进兜里，拿了两颗，塞进周苗的手中。</p>
周苗恍惚呆呆地看着多了两颗糖的小手，仰头看江瓷。</p>
还未高升的太阳已经有刺眼的光，打在江瓷的身上，温暖，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。</p>
她蹲下去，和周苗平视，语气稀疏平常，“苗苗生病了，打了针，还吃了药，这两颗糖是给你战胜病魔的奖励。”</p>
“不想给哥哥就把给你的东西抓紧，就算你哥哥来告状，我也不会让你把糖让给她，好吗？”</p>
农村的孩子很早熟，周苗就是这样，她害怕“江瓷”的谩骂，委屈“江瓷”的偏心，面对“江瓷”小心翼翼，可能她并不懂这些情绪具体被称作什么，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，但她一定懂别人对她好不好。</p>
周苗攥紧了手中的糖，懵懂的看着江瓷，“娘，我能不给阳阳糖吗？”</p>
江瓷笑着鼓励她，“当然可以。”</p>
周阳没有得到糖，又哭又闹，江瓷也不搭理，拎着他牵着周苗到了地头。</p>
这里是生产队的主路，种了好些杨树，树荫下并不算热。</p>
刚到，就见地里已经有那年轻力壮的汉子们开干，江瓷算来的晚了。</p>
大队长看她一个人还带着孩子，皱了皱眉，却没多说什么，只是问，“今天过来的时候听医务站的医生说，你家男人回来了？”</p>
“嗯，但他受伤很重，现在还在睡，恐怕没法来干活了。”江瓷没有隐瞒，“我今天能干。”</p>
她说的坚定，眼睛澄澈，不像以前那样，一眼望过去全都是算计。</p>
大队长收回目光，点头，“你就跟在他们后面，把遗落的麦穗捡起来，捆成捆，这些麦穗要等机子开过来一起打。”</p>
山定大队没有打穗机，这个得等其他生产队用完了轮到他们才能开打。</p>
江瓷点点头，看了一眼还没高升的太阳，带着孩子去阴凉的地方，周阳已经哭不动了，这边好玩的东西多，他很快就被好玩的给吸引了注意力。</p>
江瓷拉着两人，又抛出了一个诱饵，“我要去干活，你们在这玩一会儿，等我们回去，我给你们弄肉吃好不好？”</p>
俩小孩儿狠狠咽了好几下口水，然后重重点了点头，小嫩音异口同声，“好！”</p>
有肉吊着他们，周苗和周阳到底也是双胞胎的亲兄妹，忘掉了糖之后，很快又高高兴兴的玩在了一起。</p>
这里距离上工的地方很近，而且还有其他孩子在，江瓷也就不再担心，去上工了。</p>
大队长给她安排的活儿那是半大小子干的，一天最多也就五六个工分，江瓷也不在意，她想的是过段时间发饷的白面。</p>
这东西紧俏的很，就算是有粮票，你想去供销社都买不到。</p>
到时候能多换些白面，那自然是多要些白面的。</p>
江瓷没干过这种活儿，更多的是新鲜，如今地里面放眼望过去全都是等待收获的麦穗，低头看留在土地上的麦茬和土地颜色差不多，看上去似乎比那两间房子还要干净一些，江瓷反而没有那么难以接受。</p>
江瓷自己吭哧吭哧地干活，玩的开心，却不知道，那些捆麦子的妇人瞧见她，稀奇的很。</p>
“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，江知青竟然没偷懒，老老实实在地里干活。”</p>
“这你就想多了，也不看看，那边干活的人是谁？”</p>
有妇人朝不远处努努嘴。</p>
在前面打头阵割麦子的汉子里，遥遥领先的就是柳殷殷的男人，夏磊。</p>
也是江瓷喜欢到为之疯，为之狂，为之哐哐撞大墙的男主。</p>
“哦——”</p>
捆麦子的妇人们发出了了然的腔调。</p>
有人看不起江瓷，很是鄙视的说，“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，竟然还能当着孩子的面去勾搭男人，也不知道羞耻！”</p>
“也是阳阳和苗苗没福气，三岁的孩子看着跟两岁似的，这身上瘦的呦，都没几两肉，还得看着自家亲娘作妖，你说说，等俩孩子长大，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娘，那心里能舒坦？”</p>
“谁让她是他们的娘呢？”</p>
妇人们一边工作一边说着八卦，靠近地头的妇人忽然哎了一声，说道，“夏磊他媳妇来了！”</p>
这一声，顿时吸引了其他妇人的注意力，她们蹭的直起腰，往路边树荫处看去，果不其然，一个深绿色长裤白色短袖衬衫，干净清爽的女人牵着一个同样干净体面的小男孩儿走了过来。</p>
女人一过来，就走到了大队长的身边，笑着松开自己孩子的手，让他去玩儿。</p>
那孩子看了看母亲，紧接着钻进了一起玩的小朋友群里。</p>
“来看磊子啊？”</p>
同样在忙碌的大队长放下手上的活儿，对女人笑了笑。</p>
“是啊，我们俩都是知青，要是都出来上工，那孩子就没人看了，我家夏磊让我在家看孩子，我想着也没什么事儿，就带了点绿豆汤过来，给夏磊解解暑。”</p>
柳殷殷肤白貌美，笑容也很甜，在大夏天的这种炎热中，就像是一缕凉风似的，吹的人舒舒服服的。</p>
她就是没下地干过活的，大队长扭头冲着夏磊喊了一嗓子，“磊子！你媳妇儿来看你了！”</p>
一嗓子惊动了夏磊，但更多的妇人，看的却是江瓷。</p>
这不知廉耻的知青，肯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添笑话了。</p>
江瓷反而因为脑袋疼醒得早，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，才青着脸去了旱厕上厕所，出来又干呕了好一会儿。</p>
缸里的水已经用完了，江瓷又提桶去接了水倒进缸里，刷了锅，往里面加了水，家里没有米，那就只能继续热窝窝头和鸡蛋。</p>
江瓷昨天晚上看到周苗怎么生火，自己琢磨着拿了柔软的秸秆，不多会儿就把火给点起来了。</p>
江瓷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个赞，已经能点火了，进展很不错。</p>
家里就剩三个窝窝头，剩下的玉米面江瓷不会弄，只能等周明礼醒了之后，看他会不会了。</p>
家里四个人都要补充营养，江瓷毫不吝啬，又煮了四个鸡蛋。</p>
周阳这会儿醒了，看到床上躺着的浑身都是血的爹，吓得顿时大哭起来。</p>
周苗顿时被吵醒了，顺着哥哥的视线一看。</p>
得嘞，眼睛顿时成了俩煎鸡蛋，扯起嗓子，开哭！</p>
周明礼伤有点重，身边二重奏都没吵醒他，只眉头紧皱着，很不舒服的模样。</p>
江瓷走进来，两个孩子看到母亲，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了一样，立刻跑过去，一人抱住一条腿，躲在她身后。</p>
“娘……爹……爹死了——”</p>
江瓷：你亲爹那倒霉玩意儿的确早就死了。</p>
心中腹诽，江瓷却没有表现出来，拉开两个孩子，蹲下身拍拍他们的脑袋，“没死，他就是受伤了，现在需要休息。”</p>
“你们饿不饿？我做好了早饭，要不要吃饭？”</p>
周苗和周阳听到吃的，立刻什么都忘了，泪眼汪汪的点头，“吃。”</p>
江瓷给他们穿好衣服，带着两个孩子漱口，洗脸。</p>
周家连个牙刷都没有，知道用清水漱口已经很不错了，有些人家，那是不刷牙直接吃饭的。</p>
江瓷依旧给他们一人剥了个鸡蛋，两个小孩儿分吃了一个窝窝头，江瓷又盛了热水给周苗吃药。</p>
周苗吃着苦苦的退烧药，眉头紧紧皱着。</p>
江瓷碰了碰她的鼻尖，小家伙洗干净了脸，能看得出来是个小美人胚子，毕竟江瓷原身长得也是水灵灵的。</p>
“好好吃药，今天中午我看看能不能和人换肉，给你吃肉补补。”</p>
周苗眼睛蹭的亮了，但看着江瓷，又很快谨慎小心起来。</p>
周阳听见有肉，那眼睛顿时亮起来，迫不及待地大喊，“娘，我要吃肉！”</p>
“那今天你们和我一起去上工？自己玩儿，看我干活儿。”</p>
周苗和周阳纷纷点头。</p>
原身以前下乡的时候，随身带了一个军绿的水壶，江瓷把它灌满热水，又把剩下的饭放到屋子里。</p>
她拍拍周明礼。</p>
周明礼身上有伤，这会儿还在睡。</p>
江瓷推了好几下，周明礼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。</p>
“先把早饭和你的药吃了，孩子我带过去上工，你在家休息。”</p>
周明礼嗯了一声，坐起身，看着那鸡蛋和窝窝头，好半天才拿起，默不作声地吃光。</p>
鸡蛋在这时已经是最容易弄到手的荤腥了。</p>
“给我五块，我顺路去还了医务站的药钱。”</p>
周明礼把兜里的钱都给了江瓷，他自己吃了药，躺下又睡了过去。</p>
看着他身上的血污，江瓷张了张嘴，到底没说什么，想了想，拿了两张五块钱，又把李虎给的肉票拿了，剩下的钱都藏起来，带着孩子往田地里去。</p>
现在正是春小麦收获的季节，生产队里早早就开始广播，动员大队里的人准备开镰收麦子。</p>
这不仅关乎下一次的发饷，更是赚工分的好时候。</p>
江瓷带着两个孩子先去医务站还了那两块钱的医药费，医生又给周苗量了一下体温，小家伙的烧已经退了，就是还有些精神不济。</p>
医生笑着摸摸她的脑袋，从抽屉里拿了两颗糖，“昨天打针小姑娘没哭，这是奖励你的。”</p>
周苗眨着眼睛，有些不安，还有些无措的看向江瓷。</p>
而周阳已经想上去抢了，被江瓷一把按住，动都不能动弹。</p>
江瓷将医生找给她的三块零钱中的五毛拿出来，笑着对医生说，“我下乡前，常常听说谁家的孩子又被人贩子给带走了，报上刊登的原因，竟然是用一点点食物给骗走的，我觉得防范于未然，不能给孩子传导给吃的就是好人的想法。”</p>
“您的好意我都明白，但这糖就当是我买的，您看行不行？”</p>
七零年代人贩子不多，但到了八零年代，九零年代，那孩子的走失率几乎成倍的往上翻。</p>
江瓷一个高门大户出身的，自然不懂这些，是有相关部门找她，想邀请她投资基因信息相关领域的研究，拿了资料给她看，江瓷才知道几十年前人贩子有多么泛滥。</p>
而走失的孩子，往往都是因为贫穷，饥饿，被人用一点点食物骗走。</p>
江瓷这么说，医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？他惊讶的看了江瓷一眼，也不占她便宜，从抽屉里抓了一小把约莫七八颗糖给了江瓷。</p>
“行，小孩儿都不爱吃药，你给周苗多留一些，千万别偏心！”</p>
“我都明白。”</p>
江瓷和医生银货两讫，这才带着孩子往外走。</p>
“娘！糖，我要吃糖！”周阳还没出医务站，就向江瓷要糖。</p>
江瓷低头看着这只要是吃的就得要的小娃娃。</p>
他什么都不懂，以前和“原身”要东西要习惯了，知道妹妹就算有什么，娘也会夺过来给他，所以才会抢医生手里的糖。</p>
“这些糖是给妹妹买的，她生病了，身体很虚弱，所以她需要吃糖，你生病了吗？”</p>
这会儿的周阳肚子还不饿，但小孩儿不知饥饱，更何况那是糖，这种东西的诱惑下，周阳压根听不懂江瓷在说什么。</p>
周阳十分理直气壮地说，“妹妹的给我，糖是我的！”</p>
周苗低着头，安安静静地也不吭声。</p>
她知道娘一定会把糖给阳阳，如果她主动要，娘就会骂她，周苗从来不会向娘要东西。</p>
江瓷没兴趣和这小孩儿掰扯，一手控制住了周阳，把糖放进兜里，拿了两颗，塞进周苗的手中。</p>
周苗恍惚呆呆地看着多了两颗糖的小手，仰头看江瓷。</p>
还未高升的太阳已经有刺眼的光，打在江瓷的身上，温暖，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。</p>
她蹲下去，和周苗平视，语气稀疏平常，“苗苗生病了，打了针，还吃了药，这两颗糖是给你战胜病魔的奖励。”</p>
“不想给哥哥就把给你的东西抓紧，就算你哥哥来告状，我也不会让你把糖让给她，好吗？”</p>
农村的孩子很早熟，周苗就是这样，她害怕“江瓷”的谩骂，委屈“江瓷”的偏心，面对“江瓷”小心翼翼，可能她并不懂这些情绪具体被称作什么，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，但她一定懂别人对她好不好。</p>
周苗攥紧了手中的糖，懵懂的看着江瓷，“娘，我能不给阳阳糖吗？”</p>
江瓷笑着鼓励她，“当然可以。”</p>
周阳没有得到糖，又哭又闹，江瓷也不搭理，拎着他牵着周苗到了地头。</p>
这里是生产队的主路，种了好些杨树，树荫下并不算热。</p>
刚到，就见地里已经有那年轻力壮的汉子们开干，江瓷算来的晚了。</p>
大队长看她一个人还带着孩子，皱了皱眉，却没多说什么，只是问，“今天过来的时候听医务站的医生说，你家男人回来了？”</p>
“嗯，但他受伤很重，现在还在睡，恐怕没法来干活了。”江瓷没有隐瞒，“我今天能干。”</p>
她说的坚定，眼睛澄澈，不像以前那样，一眼望过去全都是算计。</p>
大队长收回目光，点头，“你就跟在他们后面，把遗落的麦穗捡起来，捆成捆，这些麦穗要等机子开过来一起打。”</p>
山定大队没有打穗机，这个得等其他生产队用完了轮到他们才能开打。</p>
江瓷点点头，看了一眼还没高升的太阳，带着孩子去阴凉的地方，周阳已经哭不动了，这边好玩的东西多，他很快就被好玩的给吸引了注意力。</p>
江瓷拉着两人，又抛出了一个诱饵，“我要去干活，你们在这玩一会儿，等我们回去，我给你们弄肉吃好不好？”</p>
俩小孩儿狠狠咽了好几下口水，然后重重点了点头，小嫩音异口同声，“好！”</p>
有肉吊着他们，周苗和周阳到底也是双胞胎的亲兄妹，忘掉了糖之后，很快又高高兴兴的玩在了一起。</p>
这里距离上工的地方很近，而且还有其他孩子在，江瓷也就不再担心，去上工了。</p>
大队长给她安排的活儿那是半大小子干的，一天最多也就五六个工分，江瓷也不在意，她想的是过段时间发饷的白面。</p>
这东西紧俏的很，就算是有粮票，你想去供销社都买不到。</p>
到时候能多换些白面，那自然是多要些白面的。</p>
江瓷没干过这种活儿，更多的是新鲜，如今地里面放眼望过去全都是等待收获的麦穗，低头看留在土地上的麦茬和土地颜色差不多，看上去似乎比那两间房子还要干净一些，江瓷反而没有那么难以接受。</p>
江瓷自己吭哧吭哧地干活，玩的开心，却不知道，那些捆麦子的妇人瞧见她，稀奇的很。</p>
“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，江知青竟然没偷懒，老老实实在地里干活。”</p>
“这你就想多了，也不看看，那边干活的人是谁？”</p>
有妇人朝不远处努努嘴。</p>
在前面打头阵割麦子的汉子里，遥遥领先的就是柳殷殷的男人，夏磊。</p>
也是江瓷喜欢到为之疯，为之狂，为之哐哐撞大墙的男主。</p>
“哦——”</p>
捆麦子的妇人们发出了了然的腔调。</p>
有人看不起江瓷，很是鄙视的说，“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，竟然还能当着孩子的面去勾搭男人，也不知道羞耻！”</p>
“也是阳阳和苗苗没福气，三岁的孩子看着跟两岁似的，这身上瘦的呦，都没几两肉，还得看着自家亲娘作妖，你说说，等俩孩子长大，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娘，那心里能舒坦？”</p>
“谁让她是他们的娘呢？”</p>
妇人们一边工作一边说着八卦，靠近地头的妇人忽然哎了一声，说道，“夏磊他媳妇来了！”</p>
这一声，顿时吸引了其他妇人的注意力，她们蹭的直起腰，往路边树荫处看去，果不其然，一个深绿色长裤白色短袖衬衫，干净清爽的女人牵着一个同样干净体面的小男孩儿走了过来。</p>
女人一过来，就走到了大队长的身边，笑着松开自己孩子的手，让他去玩儿。</p>
那孩子看了看母亲，紧接着钻进了一起玩的小朋友群里。</p>
“来看磊子啊？”</p>
同样在忙碌的大队长放下手上的活儿，对女人笑了笑。</p>
“是啊，我们俩都是知青，要是都出来上工，那孩子就没人看了，我家夏磊让我在家看孩子，我想着也没什么事儿，就带了点绿豆汤过来，给夏磊解解暑。”</p>
柳殷殷肤白貌美，笑容也很甜，在大夏天的这种炎热中，就像是一缕凉风似的，吹的人舒舒服服的。</p>
她就是没下地干过活的，大队长扭头冲着夏磊喊了一嗓子，“磊子！你媳妇儿来看你了！”</p>
一嗓子惊动了夏磊，但更多的妇人，看的却是江瓷。</p>
这不知廉耻的知青，肯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添笑话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