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已经验证了星轨走向，徐澄宁缓步从山顶拾级而下。</p>
渡厄宗不愧是修真界第一剑宗，整座山脉灵气充沛，远不是外界任何一处能比拟的，数千次吐息之间，她身上被风刃割出的外伤已经恢复了不少。</p>
跌落到炼气期的境界也很快恢复到炼气巅峰，但当触碰到筑基的壁垒时，她却发现这道壁垒坚不可摧、无法撼动。</p>
看来代价比她想象得还要惨重。</p>
“三师姐！”</p>
徐澄宁“看见”十九师弟方默坐在她院门石阶上，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在她记忆里死了太多次了，她一时竟有几分陌生。</p>
少年紧张地站起来，关切传音道：“下午我没有和他们一起来看您，对不起……您的眼睛怎么样了？”</p>
今年他终于突破筑基，获得了去剑谷悟剑的资格，却没想到刚好撞上了十年一度的试剑台大比，成为了众矢之的，所以他根本不敢和大家一起去接三师姐。</p>
听见方默的传音，徐澄宁对他点头致意，传音道：“无碍。”</p>
方默看着从积雪的山路上缓步而下的徐澄宁，山间月光洒在她的脸上，似乎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，气质孤冷、不似凡人。</p>
纵使听说三师姐境界再度跌落，但他却觉得面前的三师姐境界飘渺神秘，实力莫测，即使五感尽失，也不容小觑。</p>
在这里见到方默，徐澄宁这才想起这一世重来忘掉的这件小事。</p>
由于入门早，她仍是玉倾山一脉的剑谷护道人之一，由她带领本脉弟子进入剑谷悟剑。但因境界跌落，此时师弟师妹们已对她剑谷护道的权力充满了质疑。</p>
而此次剑谷悟剑，她认为只有勤勤恳恳刚刚筑基的方默有资格。这便造成了整个师门上下的不平，也就有了今天下午师弟师妹们来“看望”她的这一出。</p>
方默一边传音和徐澄宁说话，一边从带来的包袱里掏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伤药，道：“三师姐，这是我攒的一些伤药，您看看这些有没有用……”</p>
“要不然您还是先养伤，我去剑谷的事不要紧的，您的眼睛应该是治得好的吧……”他甚至连个储物戒都没有，却万般真诚的带来了自己的所有药物。</p>
徐澄宁笑了笑，传音道：“谢谢，不过不用了。”这孩子比起那些天之骄子，虽然资质平平，却是最努力的一个。</p>
第一世她未曾为谁献祭，实力仍在，没有闹出这些风波，方默也顺利前往剑谷悟剑，证明了自己。</p>
只是其余六位弟子不听劝告，私自前往剑谷深处，不幸殒身。</p>
后来她献祭重生了，自以为知道一切，便试图救下六位师弟师妹，在万千剑气中，她几乎被千刀万剐，才保住了这六人的性命。</p>
而方默在尽力救护这些弟子的过程中，却被他们推出去挡剑，殒身剑谷，死无全尸。</p>
方默是一个本不该死，却因为命运的扭转，不幸死了四次的人。</p>
方默咬了咬牙，似乎在下定决心，最后他艰难道：“师姐，要不然……我还是不去了吧……您带他们……”</p>
“方默。”徐澄宁的传音打断他，“我说了，只有你有资格。”</p>
方默担忧道：“但是……”他也听说了，剑谷满是飞舞的剑气，非常危险，所以宗门规定，非筑基不能前往。</p>
第一次去剑谷不熟悉的话，是需要一个护道人的，所以师姐才会每次只带一个人，这不仅是对悟剑者的考验，也是对护道人的考验。</p>
难道师姐要多带几个人去吗？可是师姐身上还有伤，这怎么能行？太危险了。</p>
徐澄宁平静地笑笑，道：“这就不是需要你担心的事了，早点回去休息吧。”</p>
送走方默，徐澄宁回到院中，这一方小院衰败无比，树木全是光秃秃的枝桠，落叶和杂草被积雪掩埋，无人打扫。</p>
是深冬了。</p>
她没有理会，回到屋中打坐开始恢复伤势，并释放神识“看”了一眼方默。</p>
如今她的神识，可笼罩玉倾山上下，除非她的师尊容泽亲临，这山中弟子或是长老，没有人能发现。</p>
只“见”方默回到自己偏僻的洞府，却被两位师弟堵住了去路。</p>
“十九师兄，明日三师姐既要在议事堂商讨此事，不如你主动开口，把名额让出来吧。”</p>
“梁师弟……”方默不欲与同门师兄弟争执，但想起今日徐澄宁对他说的话，拒绝道，“师姐作为剑谷护道人，已经确定了人选，两位师弟可以等下次……”</p>
他的话还没有说完，梁承宇就一脚踹在了他的腿弯，将他踹倒在雪地里：“这么不识趣？她徐澄宁选的人算个屁！”</p>
方默微怒道：“梁师弟、万师弟，三师姐待你们不薄，你们怎么能这样说师姐！”</p>
梁承宇却更恼怒了：“她真的待我们不薄，就不会只选你一个了！”</p>
“宗门内不能向同门动手，方师兄，我们就只好拳脚招呼了……”梁承宇一边骂一边踹他，“你倒是把名额占了，试剑台大比在即，我们如何等下次？”</p>
方默护住自己的头，却不敢还手，只是在地上翻滚着努力避开要害，咬着牙道：“按照宗门规定，筑基便可前往剑谷悟剑，论资排辈也该到我了……我是不会让的……你们要打便打吧……”</p>
看到这里，徐澄宁收回了神识。</p>
梁承宇么，当初他灵根有缺，还是自己力排众议将他收入门中的，后来也费尽心思联系药峰，为他修复了灵根。</p>
修复灵根的梁承宇，比起方默，确实算是天赋优异，近来筑基了，便认为自己也有进入剑谷的资格。</p>
但自己认为梁承宇进阶急切、根基不稳，过早进入剑谷是揠苗助长，只会效果不佳，便拒绝了他。</p>
原来，他从剑谷的名额开始，就已经恨上了自己。</p>
后来她于剑谷救下了所有人，历经剑谷之行，梁承宇这几人都在试剑台大比上大放异彩，成为了宗门重点培养的对象。</p>
只有为救护同门而惨死在剑谷的方默，被所有人忘记了。</p>
……</p>
次日，玉倾山议事堂内格外热闹。</p>
有的人剑谷悟剑一事与自身利益相关，有的人迫切盼着徐澄宁下台，所以，他们早早就到了。</p>
一身红衣的小师妹桑羽御剑而来，她打扮干净利落，长发束起，绑着飘逸的红色发带，配上乖巧的长相，可爱灵动又带着几分英气。</p>
桑羽轻盈跃下剑身，快步进入堂中，道：“各位师兄师姐都在呀，太好了！我在秘境中给大家都带了礼物，正愁一个个送要跑好多洞府呢！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，“这下可给我省事了。”</p>
有师姐接过礼物，亲昵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，“就你懒。”</p>
有师兄笑眯眯接过礼物，调侃：“小师妹这么懒都还记得给咱们带礼物，可算是用心了。”</p>
小师妹桑羽的到来，顿时一扫议事堂内苦大仇深的氛围，大家收到礼物，心中都泛起了一丝甜意。</p>
“谢谢师妹，师妹真是有心了。”有人感叹，“不像有些人，别说礼物了，采株灵草都得卖出天价。”</p>
“好端端地提她做什么。”有人啐了一声，“晦气。”</p>
有人转移了话题：“对啦，小师妹，听二师兄说你要突破了，怎么样啊？”</p>
“天呐小羽，这才多少年你就要突破金丹了，难怪长老们都说你的天赋仅次于大师兄……”</p>
议事堂内一时同门友爱，万分和谐。</p>
直到徐澄宁按时缓步而来，到达门前，里面热切的声音顿时静了静。</p>
今日，徐澄宁肩侧漂浮着一支青玉笔，既要议事，也不能次次用拟声，有些太过耗费灵力了。</p>
“三师姐！”桑羽看到徐澄宁，顿时向她奔来，一脸担忧传音道，“你的眼睛不要紧吧？”</p>
徐澄宁再一次“见”到活泼可爱、受师门上下喜欢的桑羽，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。</p>
她笑笑，青玉笔平静地写：“无事，能治好。”</p>
桑羽热心追问道：“师姐，那要怎么治啊？我能帮上忙吗？听说你跟庭轩师兄要了很多伤药……”</p>
徐澄宁抬起没有焦距的眼，若有所思看了桑羽一眼，用只有桑羽能听到的拟音轻轻叹息：“师妹，想要治好，是要死人的。”</p>
语落，她向堂内走去，与桑羽错身而过。</p>
桑羽愣住，虽然徐澄宁的眼睛瞎了，但这个“眼神”，竟让她有种毛骨悚然之感。</p>
要死人是什么意思？</p>
徐澄宁在主位下首落座，很快，主持玉倾山上下琐事的雷长老也随之而来，在主位坐下。</p>
雷长老喝了口茶，看了一眼徐澄宁瞎掉的眼睛，习惯性地传音道：“你这个眼睛……是在秘境里伤的？境界……好像又跌了？”</p>
他打量着徐澄宁，满眼的不赞同：“所以今天召集全脉上下，是要闹哪出？”</p>
徐澄宁礼貌颔首，玉笔写：“雷老稍候，等人到齐再说吧。”</p>
未到辰时，还有几位弟子未至。方默鼻青脸肿，一瘸一拐地姗姗来迟，周庭轩仍不见踪影。</p>
“正好。”桑羽笑眯眯地递上玉盒，“雷爷爷，这是我在秘境里得的一株古茶树的茶叶，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，希望您不要嫌弃呀。”</p>
雷长老点点头，欣慰抚须道：“小羽乖，难得你有这份心。”</p>
又递给徐澄宁一只玉匣：“三师姐，这是你的。”</p>
徐澄宁随手接过，放在一旁桌案上。</p>
方默抬头望了望上方，没有他的礼物，他有些失落。</p>
并非失落于这礼物有多贵重，只是小师妹如此可爱，大家都喜欢她，她也给大部分师兄师姐带了礼物，他们的关系是多么的美好融洽。而自己，好像一点都不受人喜欢，被排除在了圈子之外，连向来关心同门的小师妹都将他忽视了。</p>
桑羽亲昵地挽住徐澄宁的手臂，撒娇道：“师姐呀，那株风灵草真的需要这么多上品丹药换吗？要不然我还是把灵草退给你吧……”</p>
虽是对徐澄宁说话，却并未对她单独传音，议事堂中大家都将她的话听在耳里。</p>
然后才似乎恍然大悟道：“啊，忘了师姐你听不见了。”</p>
徐澄宁也不在意，今日她本就是来此议事的，神识外放能够“听见”堂中所有声音，她也不在乎桑羽这般是不是说给她听的，平静写道：“无妨，你二师兄已为你支付了丹药换取。”</p>
桑羽失望地扁扁嘴，既然徐澄宁听得见，她也就不用传音了，直接道：“可是二师兄也不容易啊，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丹药，他家里肯定是要问的……”</p>
听见桑羽的声音，方默有些恼怒地握了握拳，二师兄不容易？三师姐就容易了吗？</p>
三师姐如今受了伤，正是急需丹药的时候，小师妹口口声声问师姐的伤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，却连让二师兄出点丹药换灵草都不愿意，小师妹对三师姐的关心，也不过如此！</p>
雷长老倒不至于过问这些小事，也不知道一株风灵草能有什么风波，只是听她们言语，随意开口吩咐道：“既然你师妹都记得给你带礼物，一株风灵草而已，你自己用不上，送给小羽又何妨？”</p>
徐澄宁笑笑，玉笔不紧不慢地写：“雷老，我自有分寸。”</p>
雷长老没想到，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徐澄宁还不给面子，虽不至于恼怒，倒也轻哼一声：“你师尊就是最不喜你这斤斤计较的性子，如此小家子气如何管理一脉上下。”</p>
被徐澄宁拒绝，桑羽也不尴尬，就抱着徐澄宁的手臂继续撒娇：“那师姐，你就把价格按风灵草的市价算好不好？好嘛好嘛……二师兄也是为了我，要是按市价算，我也付得起灵药呀。”</p>
“小羽何必求她。”眼见到了辰时，周庭轩姗姗来迟，右手托着一只玉匣，他将玉匣往徐澄宁的方向一拍，玉匣乍然带着劲风向徐澄宁迎面飞去，“赏你了。”</p>
徐澄宁单手稳稳接住玉匣，翻开盖子检视了一遍，放入储物戒，玉笔写：“两清。”</p>
“哎呀。”桑羽见状倒是急了，“二师兄、三师姐，你们别这样呀，我们可以再……”</p>
“不必了。”周庭轩扫了徐澄宁一眼，在她对面坐下，扬声打断道，“小羽坐下吧，且看你今日三师姐召集大家，有什么话要说。”</p>
若是往常，纵然徐澄宁狮子大开口让他下不来台，他也不会就如此轻巧地把这么多丹药给她，他又不是冤大头。</p>
渡厄宗一直是以强者为尊，徐澄宁的实力不断跌落，却还管理着玉倾山一脉上下，已然不能服众，大家对她的不满早已堆积甚深。</p>
而如今试剑台大比在即，大家为了争取剑谷悟剑的名额，对她的不满已经表现在明面上了，只差一点火星子，就可以让这些师弟师妹们爆发。</p>
但是徐澄宁现在却还停留在舍不得一株灵草的境界，非要展现出一副贪得无厌的面孔，只会更惹师弟师妹们厌恶。那自己施舍一些丹药，成全她的丑陋嘴脸又何妨？</p>
徐澄宁这种女人，果然是凡界孤女，小家子气，目光短浅。师尊的断言确实没错。</p>
“辰时了。”玉倾山一脉三十九位弟子，除了外出历练和闭关的几位，皆在此落座。</p>
徐澄宁的玉笔飞到堂中央，青色的笔墨大气磅礴地写：“开始吧。”</p>
一见可以开始了，梁承宇立刻站了起来，抱拳一揖，道：“既然师姐今日敢召集大家议事，那我就直说了。”</p>
徐澄宁轻轻颔首表示可以，唇角还是温柔的微笑，还带着一丝鼓励，玉笔写：“但说无妨。”</p>
“按照宗门规定，筑基后，便可得到前往宗门剑谷悟剑的机会，我们几人皆已筑基，三师姐却独独选了方默一人！”</p>
“他！方默！”说着，他毫不留情地指向议事堂末座鼻青脸肿的方默，“比我们早入门数十年，却碌碌无为，如今才达筑基，可见天赋不过尔尔。”</p>
方默低下了头，梁承宇虽是他的二十八师弟，却从未称呼过他师兄，虽然被天赋出众的师弟师妹们羞辱也不是头一次了，但还是第一次在玉倾山一脉所有弟子面前，被师弟如此毫无尊重地揭开伤疤。</p>
可是他天赋平平、修为增长缓慢是没错，但他今年好不容易筑基，有资格进入剑谷悟剑了，不能因为师弟师妹们后来居上也筑基了，他就必须把资格让给他们吧？</p>
梁承宇冷冷望向徐澄宁，指责：“是我等哪里不如他吗？！还是师姐有意偏袒？！”</p>
雷长老还是为方默解释了一句：“方默确实是先行筑基，不过资质嘛……”他又摇了摇头。</p>
“还是说……”但梁承宇却话锋一转，“是师姐境界跌落，实力不足，不能带我等六人一同进入剑谷？”</p>
“还是说师姐在方默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，所以才惺惺相惜……”再说下去，就是对徐澄宁本人的诛心之言了。</p>
堂内瞬间生出一些“一切尽在不言中”的哄笑声。</p>
徐澄宁脸上却不见任何尴尬之色，她面容温和地轻轻点头，玉笔写：“明白了。”</p>
见徐澄宁如此厚颜，竟面不改色，大家笑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，笑声渐渐止住了。</p>
等大家笑完，梁承宇再次一抱拳，强调自己的诉求道：“所以今日我要求，凡是筑基同门，都可以进入剑谷悟剑。我的话说完了，请三师姐自己好好想想吧。”说完，他坐了回去。</p>
“我也有话要说。”又有一位女弟子站了起来，“纵然三师姐愿意带我们去剑谷，可是如今师姐的实力和身体状况，已经不适合带队了吧？”</p>
徐澄宁想起了这个人，这位女弟子叫张书雪，似乎是自己当年境界还未跌落，外出历练时救回来的。</p>
张书雪义正辞严：“所以，我希望能换一位真正有实力有德行的师兄或者师姐，当我们的剑谷护道人……”</p>
说着，她频频看徐澄宁的反应。</p>
“明白了。”徐澄宁不甚在意，微笑对她致意，并再度写道，“诸位心中有何诉求，今日皆可在此畅所欲言。”</p>
见徐澄宁面对这等夺权之辞也不反驳，众人心中惊异。对她就更没有丝毫尊重之心了，顿时一个接一个地控诉：</p>
“试剑台大比到底怎么办？三师姐五感尽失还带队的话，我们一脉岂不是会成为全宗门的笑话？”</p>
“我想应该没有哪一脉的剑谷护道人还是个炼气吧？而且一个炼气期的废物能当一脉执事？”</p>
“德不配位，必有灾殃。”</p>
“我真希望三师姐有点自知之明。”</p>
……</p>
“咳咳！”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越说越离谱，纵然是不喜徐澄宁的雷长老，也忍不住轻咳了一声。</p>
徐澄宁却用玉笔继续问：“还有吗？”</p>
大家刚才一时间基本上把心中的诉求和不满都肆无忌惮说了个遍，却不认为徐澄宁能够做到，或者说，他们这样说就是为了逼迫徐澄宁妥协。</p>
“差不多吧，师姐也不能光听啊，要做到才好，不然我们说了又有何用？”</p>
“说了师姐你就会改吗？不可能的。”</p>
大家的话渐渐说完了，堂中也安静了下来。</p>
徐澄宁点点头，玉笔写道：“大家的诉求我已了解。”</p>
玉笔顿了顿，然后写道：“所以，我决定让位于二师兄，从今日起，再不过问玉倾山上下事务。”</p>
众人：？？？</p>
无论是众多激情控诉的师弟师妹，还是看好戏的周庭轩，还是准备让众弟子见好就收的雷长老，都因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愣了愣神。</p>
她就这么……轻松地……放弃了？</p>
徐澄宁转向周庭轩，写道：“二师兄，方才师弟师妹们心中的诉求，想必你也听见了，以后就拜托你为大家实现了。”</p>
又向雷长老颔首致意，写道：“雷长老，稍后我会将我的所有权力移交给二师兄，烦请您做个见证。”</p>
“啊三师妹……你这是……”周庭轩一时竟不知怎么接，看向了雷长老。</p>
虽然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没错，但他想要的是徐澄宁狼狈下位，徐澄宁就这么毫不犹豫、轻描淡写地交给了他，再次让他觉得一拳打进棉花里。</p>
雷长老感到恼怒，但在众人面前也不好发作，只是摇头道：“澄宁，你太让我失望了，也太让你师尊失望了。你师尊将玉倾山上下交给你，你却如此不负责任。”</p>
雷长老紧锁眉头，捋了捋胡子，最后道：“我看这样吧，今天你向师弟师妹们道个歉，这件事就此揭过，你还是……”</p>
徐澄宁难得用拟音说了一字：“不。”这一个不字，掷地有声，打断了雷长老接下来要说的话。</p>
她写：“雷长老应当尊重师弟师妹们的想法。”</p>
“你可真是油盐不进啊。”雷长老恼怒不已，责备道，“你也是个女修，行事就不知道学学你小师妹吗？”</p>
弟子们见状，生怕雷长老和稀泥，赶紧高呼道：</p>
“我们要周师兄！徐澄宁不配！”</p>
“求雷长老不要偏袒三师姐！”</p>
“我们要周师兄！”</p>
“周师兄！”</p>
“周师兄！”</p>
最后他们的声音汇聚成整齐划一的呼唤。</p>
雷长老看这架势，对徐澄宁道：“看看你自己有多失败吧，你的师弟师妹们有一个是支持你的吗？”</p>
“既如此，以后就由庭轩主理玉倾山上下事务，徐澄宁就别过问了。”语落，便拂袖而去。</p>
议事堂中爆发出一阵欢呼。</p>
“太好了！恭喜周师兄！”</p>
“天呐！终于！”</p>
“恭喜周师兄了！”</p>
徐澄宁起身，毫无留恋地走出了议事堂。</p>
渡厄宗不愧是修真界第一剑宗，整座山脉灵气充沛，远不是外界任何一处能比拟的，数千次吐息之间，她身上被风刃割出的外伤已经恢复了不少。</p>
跌落到炼气期的境界也很快恢复到炼气巅峰，但当触碰到筑基的壁垒时，她却发现这道壁垒坚不可摧、无法撼动。</p>
看来代价比她想象得还要惨重。</p>
“三师姐！”</p>
徐澄宁“看见”十九师弟方默坐在她院门石阶上，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在她记忆里死了太多次了，她一时竟有几分陌生。</p>
少年紧张地站起来，关切传音道：“下午我没有和他们一起来看您，对不起……您的眼睛怎么样了？”</p>
今年他终于突破筑基，获得了去剑谷悟剑的资格，却没想到刚好撞上了十年一度的试剑台大比，成为了众矢之的，所以他根本不敢和大家一起去接三师姐。</p>
听见方默的传音，徐澄宁对他点头致意，传音道：“无碍。”</p>
方默看着从积雪的山路上缓步而下的徐澄宁，山间月光洒在她的脸上，似乎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，气质孤冷、不似凡人。</p>
纵使听说三师姐境界再度跌落，但他却觉得面前的三师姐境界飘渺神秘，实力莫测，即使五感尽失，也不容小觑。</p>
在这里见到方默，徐澄宁这才想起这一世重来忘掉的这件小事。</p>
由于入门早，她仍是玉倾山一脉的剑谷护道人之一，由她带领本脉弟子进入剑谷悟剑。但因境界跌落，此时师弟师妹们已对她剑谷护道的权力充满了质疑。</p>
而此次剑谷悟剑，她认为只有勤勤恳恳刚刚筑基的方默有资格。这便造成了整个师门上下的不平，也就有了今天下午师弟师妹们来“看望”她的这一出。</p>
方默一边传音和徐澄宁说话，一边从带来的包袱里掏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伤药，道：“三师姐，这是我攒的一些伤药，您看看这些有没有用……”</p>
“要不然您还是先养伤，我去剑谷的事不要紧的，您的眼睛应该是治得好的吧……”他甚至连个储物戒都没有，却万般真诚的带来了自己的所有药物。</p>
徐澄宁笑了笑，传音道：“谢谢，不过不用了。”这孩子比起那些天之骄子，虽然资质平平，却是最努力的一个。</p>
第一世她未曾为谁献祭，实力仍在，没有闹出这些风波，方默也顺利前往剑谷悟剑，证明了自己。</p>
只是其余六位弟子不听劝告，私自前往剑谷深处，不幸殒身。</p>
后来她献祭重生了，自以为知道一切，便试图救下六位师弟师妹，在万千剑气中，她几乎被千刀万剐，才保住了这六人的性命。</p>
而方默在尽力救护这些弟子的过程中，却被他们推出去挡剑，殒身剑谷，死无全尸。</p>
方默是一个本不该死，却因为命运的扭转，不幸死了四次的人。</p>
方默咬了咬牙，似乎在下定决心，最后他艰难道：“师姐，要不然……我还是不去了吧……您带他们……”</p>
“方默。”徐澄宁的传音打断他，“我说了，只有你有资格。”</p>
方默担忧道：“但是……”他也听说了，剑谷满是飞舞的剑气，非常危险，所以宗门规定，非筑基不能前往。</p>
第一次去剑谷不熟悉的话，是需要一个护道人的，所以师姐才会每次只带一个人，这不仅是对悟剑者的考验，也是对护道人的考验。</p>
难道师姐要多带几个人去吗？可是师姐身上还有伤，这怎么能行？太危险了。</p>
徐澄宁平静地笑笑，道：“这就不是需要你担心的事了，早点回去休息吧。”</p>
送走方默，徐澄宁回到院中，这一方小院衰败无比，树木全是光秃秃的枝桠，落叶和杂草被积雪掩埋，无人打扫。</p>
是深冬了。</p>
她没有理会，回到屋中打坐开始恢复伤势，并释放神识“看”了一眼方默。</p>
如今她的神识，可笼罩玉倾山上下，除非她的师尊容泽亲临，这山中弟子或是长老，没有人能发现。</p>
只“见”方默回到自己偏僻的洞府，却被两位师弟堵住了去路。</p>
“十九师兄，明日三师姐既要在议事堂商讨此事，不如你主动开口，把名额让出来吧。”</p>
“梁师弟……”方默不欲与同门师兄弟争执，但想起今日徐澄宁对他说的话，拒绝道，“师姐作为剑谷护道人，已经确定了人选，两位师弟可以等下次……”</p>
他的话还没有说完，梁承宇就一脚踹在了他的腿弯，将他踹倒在雪地里：“这么不识趣？她徐澄宁选的人算个屁！”</p>
方默微怒道：“梁师弟、万师弟，三师姐待你们不薄，你们怎么能这样说师姐！”</p>
梁承宇却更恼怒了：“她真的待我们不薄，就不会只选你一个了！”</p>
“宗门内不能向同门动手，方师兄，我们就只好拳脚招呼了……”梁承宇一边骂一边踹他，“你倒是把名额占了，试剑台大比在即，我们如何等下次？”</p>
方默护住自己的头，却不敢还手，只是在地上翻滚着努力避开要害，咬着牙道：“按照宗门规定，筑基便可前往剑谷悟剑，论资排辈也该到我了……我是不会让的……你们要打便打吧……”</p>
看到这里，徐澄宁收回了神识。</p>
梁承宇么，当初他灵根有缺，还是自己力排众议将他收入门中的，后来也费尽心思联系药峰，为他修复了灵根。</p>
修复灵根的梁承宇，比起方默，确实算是天赋优异，近来筑基了，便认为自己也有进入剑谷的资格。</p>
但自己认为梁承宇进阶急切、根基不稳，过早进入剑谷是揠苗助长，只会效果不佳，便拒绝了他。</p>
原来，他从剑谷的名额开始，就已经恨上了自己。</p>
后来她于剑谷救下了所有人，历经剑谷之行，梁承宇这几人都在试剑台大比上大放异彩，成为了宗门重点培养的对象。</p>
只有为救护同门而惨死在剑谷的方默，被所有人忘记了。</p>
……</p>
次日，玉倾山议事堂内格外热闹。</p>
有的人剑谷悟剑一事与自身利益相关，有的人迫切盼着徐澄宁下台，所以，他们早早就到了。</p>
一身红衣的小师妹桑羽御剑而来，她打扮干净利落，长发束起，绑着飘逸的红色发带，配上乖巧的长相，可爱灵动又带着几分英气。</p>
桑羽轻盈跃下剑身，快步进入堂中，道：“各位师兄师姐都在呀，太好了！我在秘境中给大家都带了礼物，正愁一个个送要跑好多洞府呢！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，“这下可给我省事了。”</p>
有师姐接过礼物，亲昵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，“就你懒。”</p>
有师兄笑眯眯接过礼物，调侃：“小师妹这么懒都还记得给咱们带礼物，可算是用心了。”</p>
小师妹桑羽的到来，顿时一扫议事堂内苦大仇深的氛围，大家收到礼物，心中都泛起了一丝甜意。</p>
“谢谢师妹，师妹真是有心了。”有人感叹，“不像有些人，别说礼物了，采株灵草都得卖出天价。”</p>
“好端端地提她做什么。”有人啐了一声，“晦气。”</p>
有人转移了话题：“对啦，小师妹，听二师兄说你要突破了，怎么样啊？”</p>
“天呐小羽，这才多少年你就要突破金丹了，难怪长老们都说你的天赋仅次于大师兄……”</p>
议事堂内一时同门友爱，万分和谐。</p>
直到徐澄宁按时缓步而来，到达门前，里面热切的声音顿时静了静。</p>
今日，徐澄宁肩侧漂浮着一支青玉笔，既要议事，也不能次次用拟声，有些太过耗费灵力了。</p>
“三师姐！”桑羽看到徐澄宁，顿时向她奔来，一脸担忧传音道，“你的眼睛不要紧吧？”</p>
徐澄宁再一次“见”到活泼可爱、受师门上下喜欢的桑羽，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。</p>
她笑笑，青玉笔平静地写：“无事，能治好。”</p>
桑羽热心追问道：“师姐，那要怎么治啊？我能帮上忙吗？听说你跟庭轩师兄要了很多伤药……”</p>
徐澄宁抬起没有焦距的眼，若有所思看了桑羽一眼，用只有桑羽能听到的拟音轻轻叹息：“师妹，想要治好，是要死人的。”</p>
语落，她向堂内走去，与桑羽错身而过。</p>
桑羽愣住，虽然徐澄宁的眼睛瞎了，但这个“眼神”，竟让她有种毛骨悚然之感。</p>
要死人是什么意思？</p>
徐澄宁在主位下首落座，很快，主持玉倾山上下琐事的雷长老也随之而来，在主位坐下。</p>
雷长老喝了口茶，看了一眼徐澄宁瞎掉的眼睛，习惯性地传音道：“你这个眼睛……是在秘境里伤的？境界……好像又跌了？”</p>
他打量着徐澄宁，满眼的不赞同：“所以今天召集全脉上下，是要闹哪出？”</p>
徐澄宁礼貌颔首，玉笔写：“雷老稍候，等人到齐再说吧。”</p>
未到辰时，还有几位弟子未至。方默鼻青脸肿，一瘸一拐地姗姗来迟，周庭轩仍不见踪影。</p>
“正好。”桑羽笑眯眯地递上玉盒，“雷爷爷，这是我在秘境里得的一株古茶树的茶叶，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，希望您不要嫌弃呀。”</p>
雷长老点点头，欣慰抚须道：“小羽乖，难得你有这份心。”</p>
又递给徐澄宁一只玉匣：“三师姐，这是你的。”</p>
徐澄宁随手接过，放在一旁桌案上。</p>
方默抬头望了望上方，没有他的礼物，他有些失落。</p>
并非失落于这礼物有多贵重，只是小师妹如此可爱，大家都喜欢她，她也给大部分师兄师姐带了礼物，他们的关系是多么的美好融洽。而自己，好像一点都不受人喜欢，被排除在了圈子之外，连向来关心同门的小师妹都将他忽视了。</p>
桑羽亲昵地挽住徐澄宁的手臂，撒娇道：“师姐呀，那株风灵草真的需要这么多上品丹药换吗？要不然我还是把灵草退给你吧……”</p>
虽是对徐澄宁说话，却并未对她单独传音，议事堂中大家都将她的话听在耳里。</p>
然后才似乎恍然大悟道：“啊，忘了师姐你听不见了。”</p>
徐澄宁也不在意，今日她本就是来此议事的，神识外放能够“听见”堂中所有声音，她也不在乎桑羽这般是不是说给她听的，平静写道：“无妨，你二师兄已为你支付了丹药换取。”</p>
桑羽失望地扁扁嘴，既然徐澄宁听得见，她也就不用传音了，直接道：“可是二师兄也不容易啊，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丹药，他家里肯定是要问的……”</p>
听见桑羽的声音，方默有些恼怒地握了握拳，二师兄不容易？三师姐就容易了吗？</p>
三师姐如今受了伤，正是急需丹药的时候，小师妹口口声声问师姐的伤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，却连让二师兄出点丹药换灵草都不愿意，小师妹对三师姐的关心，也不过如此！</p>
雷长老倒不至于过问这些小事，也不知道一株风灵草能有什么风波，只是听她们言语，随意开口吩咐道：“既然你师妹都记得给你带礼物，一株风灵草而已，你自己用不上，送给小羽又何妨？”</p>
徐澄宁笑笑，玉笔不紧不慢地写：“雷老，我自有分寸。”</p>
雷长老没想到，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徐澄宁还不给面子，虽不至于恼怒，倒也轻哼一声：“你师尊就是最不喜你这斤斤计较的性子，如此小家子气如何管理一脉上下。”</p>
被徐澄宁拒绝，桑羽也不尴尬，就抱着徐澄宁的手臂继续撒娇：“那师姐，你就把价格按风灵草的市价算好不好？好嘛好嘛……二师兄也是为了我，要是按市价算，我也付得起灵药呀。”</p>
“小羽何必求她。”眼见到了辰时，周庭轩姗姗来迟，右手托着一只玉匣，他将玉匣往徐澄宁的方向一拍，玉匣乍然带着劲风向徐澄宁迎面飞去，“赏你了。”</p>
徐澄宁单手稳稳接住玉匣，翻开盖子检视了一遍，放入储物戒，玉笔写：“两清。”</p>
“哎呀。”桑羽见状倒是急了，“二师兄、三师姐，你们别这样呀，我们可以再……”</p>
“不必了。”周庭轩扫了徐澄宁一眼，在她对面坐下，扬声打断道，“小羽坐下吧，且看你今日三师姐召集大家，有什么话要说。”</p>
若是往常，纵然徐澄宁狮子大开口让他下不来台，他也不会就如此轻巧地把这么多丹药给她，他又不是冤大头。</p>
渡厄宗一直是以强者为尊，徐澄宁的实力不断跌落，却还管理着玉倾山一脉上下，已然不能服众，大家对她的不满早已堆积甚深。</p>
而如今试剑台大比在即，大家为了争取剑谷悟剑的名额，对她的不满已经表现在明面上了，只差一点火星子，就可以让这些师弟师妹们爆发。</p>
但是徐澄宁现在却还停留在舍不得一株灵草的境界，非要展现出一副贪得无厌的面孔，只会更惹师弟师妹们厌恶。那自己施舍一些丹药，成全她的丑陋嘴脸又何妨？</p>
徐澄宁这种女人，果然是凡界孤女，小家子气，目光短浅。师尊的断言确实没错。</p>
“辰时了。”玉倾山一脉三十九位弟子，除了外出历练和闭关的几位，皆在此落座。</p>
徐澄宁的玉笔飞到堂中央，青色的笔墨大气磅礴地写：“开始吧。”</p>
一见可以开始了，梁承宇立刻站了起来，抱拳一揖，道：“既然师姐今日敢召集大家议事，那我就直说了。”</p>
徐澄宁轻轻颔首表示可以，唇角还是温柔的微笑，还带着一丝鼓励，玉笔写：“但说无妨。”</p>
“按照宗门规定，筑基后，便可得到前往宗门剑谷悟剑的机会，我们几人皆已筑基，三师姐却独独选了方默一人！”</p>
“他！方默！”说着，他毫不留情地指向议事堂末座鼻青脸肿的方默，“比我们早入门数十年，却碌碌无为，如今才达筑基，可见天赋不过尔尔。”</p>
方默低下了头，梁承宇虽是他的二十八师弟，却从未称呼过他师兄，虽然被天赋出众的师弟师妹们羞辱也不是头一次了，但还是第一次在玉倾山一脉所有弟子面前，被师弟如此毫无尊重地揭开伤疤。</p>
可是他天赋平平、修为增长缓慢是没错，但他今年好不容易筑基，有资格进入剑谷悟剑了，不能因为师弟师妹们后来居上也筑基了，他就必须把资格让给他们吧？</p>
梁承宇冷冷望向徐澄宁，指责：“是我等哪里不如他吗？！还是师姐有意偏袒？！”</p>
雷长老还是为方默解释了一句：“方默确实是先行筑基，不过资质嘛……”他又摇了摇头。</p>
“还是说……”但梁承宇却话锋一转，“是师姐境界跌落，实力不足，不能带我等六人一同进入剑谷？”</p>
“还是说师姐在方默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，所以才惺惺相惜……”再说下去，就是对徐澄宁本人的诛心之言了。</p>
堂内瞬间生出一些“一切尽在不言中”的哄笑声。</p>
徐澄宁脸上却不见任何尴尬之色，她面容温和地轻轻点头，玉笔写：“明白了。”</p>
见徐澄宁如此厚颜，竟面不改色，大家笑了一会儿也觉得没意思，笑声渐渐止住了。</p>
等大家笑完，梁承宇再次一抱拳，强调自己的诉求道：“所以今日我要求，凡是筑基同门，都可以进入剑谷悟剑。我的话说完了，请三师姐自己好好想想吧。”说完，他坐了回去。</p>
“我也有话要说。”又有一位女弟子站了起来，“纵然三师姐愿意带我们去剑谷，可是如今师姐的实力和身体状况，已经不适合带队了吧？”</p>
徐澄宁想起了这个人，这位女弟子叫张书雪，似乎是自己当年境界还未跌落，外出历练时救回来的。</p>
张书雪义正辞严：“所以，我希望能换一位真正有实力有德行的师兄或者师姐，当我们的剑谷护道人……”</p>
说着，她频频看徐澄宁的反应。</p>
“明白了。”徐澄宁不甚在意，微笑对她致意，并再度写道，“诸位心中有何诉求，今日皆可在此畅所欲言。”</p>
见徐澄宁面对这等夺权之辞也不反驳，众人心中惊异。对她就更没有丝毫尊重之心了，顿时一个接一个地控诉：</p>
“试剑台大比到底怎么办？三师姐五感尽失还带队的话，我们一脉岂不是会成为全宗门的笑话？”</p>
“我想应该没有哪一脉的剑谷护道人还是个炼气吧？而且一个炼气期的废物能当一脉执事？”</p>
“德不配位，必有灾殃。”</p>
“我真希望三师姐有点自知之明。”</p>
……</p>
“咳咳！”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越说越离谱，纵然是不喜徐澄宁的雷长老，也忍不住轻咳了一声。</p>
徐澄宁却用玉笔继续问：“还有吗？”</p>
大家刚才一时间基本上把心中的诉求和不满都肆无忌惮说了个遍，却不认为徐澄宁能够做到，或者说，他们这样说就是为了逼迫徐澄宁妥协。</p>
“差不多吧，师姐也不能光听啊，要做到才好，不然我们说了又有何用？”</p>
“说了师姐你就会改吗？不可能的。”</p>
大家的话渐渐说完了，堂中也安静了下来。</p>
徐澄宁点点头，玉笔写道：“大家的诉求我已了解。”</p>
玉笔顿了顿，然后写道：“所以，我决定让位于二师兄，从今日起，再不过问玉倾山上下事务。”</p>
众人：？？？</p>
无论是众多激情控诉的师弟师妹，还是看好戏的周庭轩，还是准备让众弟子见好就收的雷长老，都因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愣了愣神。</p>
她就这么……轻松地……放弃了？</p>
徐澄宁转向周庭轩，写道：“二师兄，方才师弟师妹们心中的诉求，想必你也听见了，以后就拜托你为大家实现了。”</p>
又向雷长老颔首致意，写道：“雷长老，稍后我会将我的所有权力移交给二师兄，烦请您做个见证。”</p>
“啊三师妹……你这是……”周庭轩一时竟不知怎么接，看向了雷长老。</p>
虽然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没错，但他想要的是徐澄宁狼狈下位，徐澄宁就这么毫不犹豫、轻描淡写地交给了他，再次让他觉得一拳打进棉花里。</p>
雷长老感到恼怒，但在众人面前也不好发作，只是摇头道：“澄宁，你太让我失望了，也太让你师尊失望了。你师尊将玉倾山上下交给你，你却如此不负责任。”</p>
雷长老紧锁眉头，捋了捋胡子，最后道：“我看这样吧，今天你向师弟师妹们道个歉，这件事就此揭过，你还是……”</p>
徐澄宁难得用拟音说了一字：“不。”这一个不字，掷地有声，打断了雷长老接下来要说的话。</p>
她写：“雷长老应当尊重师弟师妹们的想法。”</p>
“你可真是油盐不进啊。”雷长老恼怒不已，责备道，“你也是个女修，行事就不知道学学你小师妹吗？”</p>
弟子们见状，生怕雷长老和稀泥，赶紧高呼道：</p>
“我们要周师兄！徐澄宁不配！”</p>
“求雷长老不要偏袒三师姐！”</p>
“我们要周师兄！”</p>
“周师兄！”</p>
“周师兄！”</p>
最后他们的声音汇聚成整齐划一的呼唤。</p>
雷长老看这架势，对徐澄宁道：“看看你自己有多失败吧，你的师弟师妹们有一个是支持你的吗？”</p>
“既如此，以后就由庭轩主理玉倾山上下事务，徐澄宁就别过问了。”语落，便拂袖而去。</p>
议事堂中爆发出一阵欢呼。</p>
“太好了！恭喜周师兄！”</p>
“天呐！终于！”</p>
“恭喜周师兄了！”</p>
徐澄宁起身，毫无留恋地走出了议事堂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