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避无可避。赵柝将穆柔推往前方。那血红的影像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，也迅速地前进了一段。黑白无常的接近逻辑是相对的，与目标对象的移动速度毫无关系。按这个速度，不需要一秒钟，黑白无常就能触摸到穆柔。同时，头顶十二层高楼上的玻璃彻底失控，纷纷扬扬地洒落而下。夹杂着鸟类的尸体，在重力的加速下狂暴地坠落！两只恶鬼在比赛。比谁先杀死自己的目标。而身为人类的赵柝和穆柔如同婴儿一般无力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亡降临。“轰！”大马路上，失控的油罐车和大客车不出意外地碰撞在一起。无声的波动席卷四方。下一秒，一道火光冲天而起！恐怖的爆炸声像是空气一般充斥着每一寸空间。赵柝惊骇欲绝地看着那刺眼的光芒。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了。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油罐的崩裂，那结实的铁皮此时如同纸片一般脆弱，轻飘飘地碎裂，朝着四面八方溅射而出。夹道的常青树瞬间点燃，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悍然推倒。头顶的电缆线闪烁着电光，豁然断裂，连带着半根混凝土电线杆远远地飞了出去。灼热感猛地袭来。这时，一道柔软的身体却挡在了他面前。一根玻璃刺袭来，像一把冰冷的尖刀，刹那间贯穿了他的手臂。下一瞬，灼热的狂风如同城墙一般横推而来，把两个人推飞出去。赵柝听到了无数玻璃刺入人体的声音。但他并没有感受到疼痛。“碰！”他的身体撞破一扇卷帘门，接着撞开了一扇防盗门，重重地摔进了一家五金店。在爆炸的冲击力下，五金店内的货柜上挂着的各种材料洒落一地。赵柝倒在一堆零配件中间，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。五脏六腑似乎全部移位，左手手臂上，一根狰狞的玻璃碎片贯穿了血肉。他从未体验过如此极致的疼痛。他几乎要昏死过去。“穆……柔……”他强撑着一口气，死命地朝门外爬去。“叮叮碰碰……”破碎的玻璃依然如暴雨一般落下。而门外的世界却化作一片火海。橙色的火光烙印在赵柝惨白的脸上。一层厚厚的雾气，悬浮在火海之上。而火海之中，静静躺着一个女孩。她的后背一片焦黑，漂亮的衣服被烧毁了大半。至少一百根玻璃刺，残忍地插满了她全身，继续降落的玻璃雨，还在增加这个数字。最后的时刻，她挡在了赵柝面前，替他承受了爆炸和玻璃的攻击。赵柝呆滞地伸出手，一根尖锐的玻璃贯穿了他的手掌。但他恍若未觉，只是呆滞地继续往前伸，将那个残破不堪的少女扯入了五金店。血腥味伴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刺激鼻腔。到处都是血。他僵硬地低下头。那个柔美动人的女孩子，此时静静地躺在他怀里，睁开的双眼渗出鲜血，瞳孔正在缓缓发散。“喂……”赵柝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语。他的嘴唇他的咽喉他的声带都在剧烈地颤抖着，说不出一句正常的语言，只能发出一些凄惨的呜咽。她死了。瞳孔已经彻底涣散。怀中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逝。这个美丽的少女，用最凄惨的死亡，为他赵柝换了七天的命。生而为人，真是可悲啊。一股浓郁的雾气，诡异地飘入。赵柝紧紧地抱着那冷冰冰的尸体，冷冷地抬起头。雾气涌动，仿佛形成了一道道飘忽的人形。上百只灰雾人形充斥着整间店铺，环绕在两人身旁。“人头”攒动，它们似乎在交谈着什么，像是在举行一场严谨的审判。判断穆柔是否已经彻底死亡。“满意了吗？！她已经死了！”赵柝歇斯底里地狂吼。但它们丝毫不在意他的无能狂怒，仍是摇头晃脑地“讨论”着。最终，它们似乎获得了一个满意的结果。鬼群朝着门外涌动，准备离去。可就在这时，一只血红的手掌印，突兀地浮现在穆柔的肩头。白无常抓住了她。雾气刹那间暴动起来，无数的人影豁然回头。赵柝浑身一震，一股无形的波动将他推开，重重地撞在货柜上，又撞下一大片配件材料。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昏死过去。但他不甘心。“发生了什么？”“难道事情还有转机？”“她能活下来？！”他强忍着剧痛，不让自己昏厥，拼尽全力地望向穆柔的方向。只见雾气狂卷，无数红线在穆柔面前浮现，凝聚成一个非常清晰的女人模样。高冠，儒服，长发之下，一条长得不合理的舌头极度诡异地垂落。白无常抓住了穆柔的肩膀，一只手在缓缓融入她的身体。红光愈发刺眼。雾气也卷动得越来越狂暴，整个五金店里飞沙走石。十根螺丝在地面上拼凑出一个数字“0”。电缆线寸寸断裂，在空中卷成一个个圈，随风乱舞。各种各样的“0”出现在这个店铺里。那是死神的标记吗？穆柔的生命只有“0”秒了，她必须死在这个时刻。可为什么？它们要暴动？她已经死了啊。赵柝忽然双眼亮起。他清晰地看到，原本已经彻底死去的少女，随着白无常的侵入，右手手指微弱地颤动了一下。白无常在救她！一段蓝色的线条在她后背浮现。接着蓝色线条越来越多。本应当被烧焦的后背连同着里面的内脏，竟在这蓝色光幕的影响下，缓缓复原！穆柔的身体被蓝光缠绕着，像是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，被轻轻扶起，悬浮在低空中。地面上的鲜血透出淡淡的蓝光，析出那些污渍和尘土，逆流而上，凭空流回穆柔体内。她正在，复活！雾气暴动得更厉害了。赵柝能看到那些人形雾气张开巨口，似乎在歇斯底里地狂吼。“轰！”大街上发生了第二次爆炸。一块铁皮精准地飞入店铺，精准地落在穆柔身上，将她腰斩。但蓝光一闪，她的腰部被强行接了回来。血红色的白无常后背上，第二只无常鬼钻了出来！它浑身上下透着诡异的紫色，也是长发女性的模样，手中拿着一本古旧的册子，可以清晰得看到部分书页已经翻边。而随着它的出现，一条条紫色的线条在房间内环绕。深夜的紫色看不清晰。但赵柝可以清晰地看到，那些标记“0”的物体，被强行拆解，并不断变化！“1”“2”“3”…“15”…“30”！雾气人形们在狂吼着。但它们无法阻止。当日必死的要求，被黑白无常强行推到了第三十天！你想杀死我的人，可以，但你必须等我先杀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