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蔡金花和顾芳芳瞬间被问得僵住了。</p>
蔡金花拉长了脸，“好好的，提那个贱货做什么！”</p>
听到这个称呼，顾延卿脸上的柔和瞬间被冰封。</p>
声音也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悦：“妈，你说什么？”</p>
蔡金花浑然不觉，一边摆弄顾芳芳比在身上的连衣裙，一边满不在乎重复：</p>
“我说，好好的你提那个贱货做什么！”</p>
“你放心，那个不要脸的贱货，早就在生下杂种后，就被我赶出来了。”</p>
“这次你回来啊，赶紧把她休了！妈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媳妇，或者你们部队有没有什么领导的闺女是单着的，你想办法娶……”</p>
蔡金花终于察觉顾延卿的脸色不对劲了。</p>
她磕磕巴巴：“你怎…怎么了？”</p>
顾延卿身上的肃杀之气让人汗毛倒竖。</p>
顾芳芳和中年女老板都跟着局促紧张了起来。</p>
顾延卿目光阴沉，低哑的声音没有起伏，却冷到了极点：</p>
“她现在在哪儿？”</p>
蔡金花脑子还没转过来，嘴就自己回答了：“在镇上，政府职工的宿舍……她不知道从哪儿找的奸夫，给她安排了个播音员的活。”</p>
顾延卿太阳穴猛地跳了跳，弯腰提起腿边的大背包。</p>
他转身朝市场出口的方向大步走。</p>
没走几步，突然就跑了起来，一阵风似的，引起整条街的侧目围观。</p>
“哎哟！糟了！”蔡金花后知后觉拍大腿，“你二哥他不会是才知道这档子事吧？我不是托咱村的二狗子跟他说了吗？”</p>
“快走快走！”她拽顾芳芳，“咱们也赶紧回去，不然你二哥气急了，不小心闹出来人命就不好了。”</p>
顾芳芳反过来拽她，丝毫不担心，“哎呀妈，你操这份闲心干啥，我二哥手下有分寸！咱们要是现在回去，来回的车费就白花了！”</p>
蔡金花一听，好像是这么个理，立马不说去追已经跑得没影的顾延卿了。</p>
顾延卿拿出执行任务时奔跑的速度，一路狂奔到汽车站。</p>
刚好碰见一辆发往镇上的班车开出来。</p>
他不顾危险，张开手挡在车前拦停车辆，成功上了车。</p>
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，他很快平复呼吸，看着窗外想起母亲蔡金花说的那些话。</p>
生完孩子就被赶出来……</p>
这几年，她带着孩子在外面，该活得有多辛苦？</p>
中弹后无麻药生取弹片时都没流一滴泪的铁血男儿，这时红了眼眶。</p>
无尽的懊悔、愧疚充斥满他的胸腔，使得他每一口呼吸都能感受到深刻的痛意。</p>
班车摇摇晃晃，驶过平缓的柏油路、驶过颠簸的土路，开了两个半小时，终于在小镇停下。</p>
顾延卿一路打听，很快找到岑婧怡和茵茵住的宿舍。</p>
宿舍门上了锁。</p>
岑婧怡带着茵茵到广播室去了。</p>
正值下班时间，大喇叭里放着旋律激昂的红歌。</p>
红歌播完，女人温柔娴静的嗓音从喇叭里传出：“同志们下午好，现在是1988年7月15日下午5点36分，现在播报今日的失物招领……”</p>
顾延卿一下就认出了岑婧怡的声音。</p>
他在宿舍门口高出地面的路沿坐下，眉心轻拧，静静听着岑婧怡的播报。</p>
听着听着，又失了神。</p>
她要工作，那孩子是谁在看？</p>
孩子是男孩女孩，是像她多一点，还是……</p>
广播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。</p>
住在宿舍的职工们陆陆续续从食堂打饭回来，都对坐在地上失神的顾延卿投去了好奇的目光。</p>
有些上了年纪的妇女，直接小声议论，通过靠在门口上的迷彩大背包猜出顾延卿的军人身份。</p>
“婧怡，打饭回来啦！”</p>
突然，一声招呼从不远处传来。</p>
顾延卿立马从思绪中回神，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。</p>
只见岑婧怡正笑着和人打招呼，露出的侧脸素净、白皙，连接着一截纤细的白颈。</p>
她上身穿着洗得发白、有些宽大不合身的棕色纹短袖衬衫，下身穿着同样灰扑扑的长裤。</p>
明明是二十五六岁正好的年纪，却打扮得简直要比蔡金花还要老气。</p>
相比较起来，她右手牵着的小娃娃穿着一件黄色的、娃娃领泡泡袖连衣裙，很是亮丽。</p>
顾延卿的目光不由在茵茵脸上停留，用目光描绘茵茵的长相。</p>
除了肉嘟嘟的脸蛋，茵茵的五官长得更像岑婧怡，细而黑的眉毛、明亮的大眼睛，还有挺翘的小鼻子，以及轮廓形状刚刚好的唇。</p>
可以看得出来，岑婧怡自己过得朴素，但将孩子养得很好。</p>
一时间，心痛和悔恨无以复加。</p>
他迈开沉重的步子，想朝母女俩迎上去。</p>
岑婧怡这时候感觉到女儿茵茵拽了拽自己的手，正想低头朝女儿看去，结果猝不及防对上了顾延卿的视线。</p>
刹那间，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，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了。</p>
三年未见的夫妻遥遥相望。</p>
一个眉眼清冷、翦水秋瞳里未见波澜；一个面色刚毅、剑眉星目中满是情绪涌动。</p>
没过几秒，又好像过去了很久，岑婧怡捏了捏女儿茵茵的手，牵着茵茵继续往前走。</p>
从顾延卿身边经过时，她没有停留，直接用钥匙打开了宿舍门。</p>
她牵着茵茵率先进了屋。</p>
回头看到高大的男人驻足在木质门槛外，一副不敢进来的样子，她垂了垂眸。</p>
“进来坐吧。”</p>
顾延卿单手提着包，走进空间狭小，地面还有些潮湿的宿舍。</p>
用不到两眼，就将整个宿舍收入了眼中。</p>
里头靠墙右侧，摆放着一张约有一米五宽的铁艺床，床旁有张断了只腿、用碎砖支着的掉漆书桌。</p>
靠近门口这边，进门右手侧放着些做饭用的简易工具。</p>
中间床尾的位置，则是放着两个大箱子。</p>
岑婧怡将网兜装着的饭盒放在大箱子上。</p>
将孩子抱去门口的洗脸盆洗干净手，然后折回来打开饭盒。</p>
她弯腰将勺子塞进孩子的手里，温声道：“茵茵先吃饭，妈妈有点事要跟……”</p>
“你爸爸说。”</p>
爸爸这个词汇对茵茵来说是陌生的，她扭头用明亮的眼睛看着顾延卿，眼里满是对陌生人的好奇和打量。</p>
顾延卿的眼眶一下就热了，忍不住朝孩子靠近。</p>
岑婧怡眼角余光看见他的动作，没作声，直起身走去拉开书桌的抽屉。</p>
“这是茵茵出生时，我和她的住院资料，上面可以证明她是早产出生。”岑婧怡隔着一米远，将厚厚一沓纸张递给顾延卿。</p>
她垂着眸，没有情绪起伏地继续说：“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让你相信她是你的孩子，我听说沪市那边已经有亲子鉴定技术……”</p>
“不用！”顾延卿哑声打断她的话，“我信。”</p>
岑婧怡默了默，收回拿资料的手。</p>
“对了，因为你妈妈不承认茵茵的身份，所以我把茵茵的户口上在了我的名下。”</p>
顿了顿，她又说：“如果你最近方便的话，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开一张介绍信，我要带茵茵去外地看病。”</p>
“我是临时工，单位没法给我开介绍信。”</p>
“我的户籍所在地那边，街道办的人说我已经出嫁，介绍信得你们村的村委开。”</p>
“我去找你们村里的村委会，他们又说我的户口没迁到你们家，也不能给我开。”</p>
“当然，如果你不方便，我们也可以办理离婚手续。”</p>
蔡金花拉长了脸，“好好的，提那个贱货做什么！”</p>
听到这个称呼，顾延卿脸上的柔和瞬间被冰封。</p>
声音也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悦：“妈，你说什么？”</p>
蔡金花浑然不觉，一边摆弄顾芳芳比在身上的连衣裙，一边满不在乎重复：</p>
“我说，好好的你提那个贱货做什么！”</p>
“你放心，那个不要脸的贱货，早就在生下杂种后，就被我赶出来了。”</p>
“这次你回来啊，赶紧把她休了！妈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媳妇，或者你们部队有没有什么领导的闺女是单着的，你想办法娶……”</p>
蔡金花终于察觉顾延卿的脸色不对劲了。</p>
她磕磕巴巴：“你怎…怎么了？”</p>
顾延卿身上的肃杀之气让人汗毛倒竖。</p>
顾芳芳和中年女老板都跟着局促紧张了起来。</p>
顾延卿目光阴沉，低哑的声音没有起伏，却冷到了极点：</p>
“她现在在哪儿？”</p>
蔡金花脑子还没转过来，嘴就自己回答了：“在镇上，政府职工的宿舍……她不知道从哪儿找的奸夫，给她安排了个播音员的活。”</p>
顾延卿太阳穴猛地跳了跳，弯腰提起腿边的大背包。</p>
他转身朝市场出口的方向大步走。</p>
没走几步，突然就跑了起来，一阵风似的，引起整条街的侧目围观。</p>
“哎哟！糟了！”蔡金花后知后觉拍大腿，“你二哥他不会是才知道这档子事吧？我不是托咱村的二狗子跟他说了吗？”</p>
“快走快走！”她拽顾芳芳，“咱们也赶紧回去，不然你二哥气急了，不小心闹出来人命就不好了。”</p>
顾芳芳反过来拽她，丝毫不担心，“哎呀妈，你操这份闲心干啥，我二哥手下有分寸！咱们要是现在回去，来回的车费就白花了！”</p>
蔡金花一听，好像是这么个理，立马不说去追已经跑得没影的顾延卿了。</p>
顾延卿拿出执行任务时奔跑的速度，一路狂奔到汽车站。</p>
刚好碰见一辆发往镇上的班车开出来。</p>
他不顾危险，张开手挡在车前拦停车辆，成功上了车。</p>
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，他很快平复呼吸，看着窗外想起母亲蔡金花说的那些话。</p>
生完孩子就被赶出来……</p>
这几年，她带着孩子在外面，该活得有多辛苦？</p>
中弹后无麻药生取弹片时都没流一滴泪的铁血男儿，这时红了眼眶。</p>
无尽的懊悔、愧疚充斥满他的胸腔，使得他每一口呼吸都能感受到深刻的痛意。</p>
班车摇摇晃晃，驶过平缓的柏油路、驶过颠簸的土路，开了两个半小时，终于在小镇停下。</p>
顾延卿一路打听，很快找到岑婧怡和茵茵住的宿舍。</p>
宿舍门上了锁。</p>
岑婧怡带着茵茵到广播室去了。</p>
正值下班时间，大喇叭里放着旋律激昂的红歌。</p>
红歌播完，女人温柔娴静的嗓音从喇叭里传出：“同志们下午好，现在是1988年7月15日下午5点36分，现在播报今日的失物招领……”</p>
顾延卿一下就认出了岑婧怡的声音。</p>
他在宿舍门口高出地面的路沿坐下，眉心轻拧，静静听着岑婧怡的播报。</p>
听着听着，又失了神。</p>
她要工作，那孩子是谁在看？</p>
孩子是男孩女孩，是像她多一点，还是……</p>
广播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。</p>
住在宿舍的职工们陆陆续续从食堂打饭回来，都对坐在地上失神的顾延卿投去了好奇的目光。</p>
有些上了年纪的妇女，直接小声议论，通过靠在门口上的迷彩大背包猜出顾延卿的军人身份。</p>
“婧怡，打饭回来啦！”</p>
突然，一声招呼从不远处传来。</p>
顾延卿立马从思绪中回神，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。</p>
只见岑婧怡正笑着和人打招呼，露出的侧脸素净、白皙，连接着一截纤细的白颈。</p>
她上身穿着洗得发白、有些宽大不合身的棕色纹短袖衬衫，下身穿着同样灰扑扑的长裤。</p>
明明是二十五六岁正好的年纪，却打扮得简直要比蔡金花还要老气。</p>
相比较起来，她右手牵着的小娃娃穿着一件黄色的、娃娃领泡泡袖连衣裙，很是亮丽。</p>
顾延卿的目光不由在茵茵脸上停留，用目光描绘茵茵的长相。</p>
除了肉嘟嘟的脸蛋，茵茵的五官长得更像岑婧怡，细而黑的眉毛、明亮的大眼睛，还有挺翘的小鼻子，以及轮廓形状刚刚好的唇。</p>
可以看得出来，岑婧怡自己过得朴素，但将孩子养得很好。</p>
一时间，心痛和悔恨无以复加。</p>
他迈开沉重的步子，想朝母女俩迎上去。</p>
岑婧怡这时候感觉到女儿茵茵拽了拽自己的手，正想低头朝女儿看去，结果猝不及防对上了顾延卿的视线。</p>
刹那间，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，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了。</p>
三年未见的夫妻遥遥相望。</p>
一个眉眼清冷、翦水秋瞳里未见波澜；一个面色刚毅、剑眉星目中满是情绪涌动。</p>
没过几秒，又好像过去了很久，岑婧怡捏了捏女儿茵茵的手，牵着茵茵继续往前走。</p>
从顾延卿身边经过时，她没有停留，直接用钥匙打开了宿舍门。</p>
她牵着茵茵率先进了屋。</p>
回头看到高大的男人驻足在木质门槛外，一副不敢进来的样子，她垂了垂眸。</p>
“进来坐吧。”</p>
顾延卿单手提着包，走进空间狭小，地面还有些潮湿的宿舍。</p>
用不到两眼，就将整个宿舍收入了眼中。</p>
里头靠墙右侧，摆放着一张约有一米五宽的铁艺床，床旁有张断了只腿、用碎砖支着的掉漆书桌。</p>
靠近门口这边，进门右手侧放着些做饭用的简易工具。</p>
中间床尾的位置，则是放着两个大箱子。</p>
岑婧怡将网兜装着的饭盒放在大箱子上。</p>
将孩子抱去门口的洗脸盆洗干净手，然后折回来打开饭盒。</p>
她弯腰将勺子塞进孩子的手里，温声道：“茵茵先吃饭，妈妈有点事要跟……”</p>
“你爸爸说。”</p>
爸爸这个词汇对茵茵来说是陌生的，她扭头用明亮的眼睛看着顾延卿，眼里满是对陌生人的好奇和打量。</p>
顾延卿的眼眶一下就热了，忍不住朝孩子靠近。</p>
岑婧怡眼角余光看见他的动作，没作声，直起身走去拉开书桌的抽屉。</p>
“这是茵茵出生时，我和她的住院资料，上面可以证明她是早产出生。”岑婧怡隔着一米远，将厚厚一沓纸张递给顾延卿。</p>
她垂着眸，没有情绪起伏地继续说：“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让你相信她是你的孩子，我听说沪市那边已经有亲子鉴定技术……”</p>
“不用！”顾延卿哑声打断她的话，“我信。”</p>
岑婧怡默了默，收回拿资料的手。</p>
“对了，因为你妈妈不承认茵茵的身份，所以我把茵茵的户口上在了我的名下。”</p>
顿了顿，她又说：“如果你最近方便的话，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开一张介绍信，我要带茵茵去外地看病。”</p>
“我是临时工，单位没法给我开介绍信。”</p>
“我的户籍所在地那边，街道办的人说我已经出嫁，介绍信得你们村的村委开。”</p>
“我去找你们村里的村委会，他们又说我的户口没迁到你们家，也不能给我开。”</p>
“当然，如果你不方便，我们也可以办理离婚手续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