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    酒宴因为胡闵醉了而中途结束,聂柯被安排到了厢房入住。</p>

    “以自己的本心去践行自以为的真理?”聂柯一直默默的重复着这句话,这对他的启发很大,但只要是活在世上的人,条条框框何其多,又有多少人能记得自己的本心,坚持自己的真理呢。</p>

    “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”</p>

    在聂柯准备入睡的时候,他的房间响起了敲门声。</p>

    打开门来,郡守府的管家站在门外,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婀娜少女。</p>

    聂柯对她有些印象,是席间一众歌伎,她在最前方,应该是的领头的。</p>

    “聂公子,府里念着聂公子一路舟车劳顿又初临贱地,再加上夜里天寒怕是睡不踏实,特地嘱咐我带人来给公子暖床”。</p>

    聂柯乍听之下,先是一愣,而后不禁莞尔,说道:“有劳郡守大人挂念,不过聂某修的是纯阳童子功,所以怕是要辜负郡守大人的一片盛情了,入夜天气就凉了,老人家和姑娘还是快些睡吧。”</p>

    管家听见聂柯如此说辞,就不再坚持,告罪一声后,就带着歌伎退下了,那歌伎在离去时,还不忘向着聂柯频频回首。</p>

    此事并没有让聂柯心里泛起什么波澜,经历了那数不清的死亡轮回,聂柯实在想不清还有什么事能让他心生恋念,回家吗?前世自己孤身一人,那个跟自己朝夕相伴的老东西早已化为白骨,这一世的家也被他付之一炬,哪还有家?留在这异世开创宏图霸业?有了霸业之后呢?有道是宏图霸业谈笑中,不胜人生一场醉,自己连个朋友都没有,怎么醉?效仿太白诗仙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吗?</p>

    躺在床榻上的聂柯想到此处,不禁发笑,说到底,自己只不过是个形单影只的可怜人。</p>

    想着过去种种,不一会,聂柯便安然睡去。</p>

    睡梦中,聂柯来到一处云缠雾绕的草庐前,草庐旁有一棵树,很高、很大,而且非常茂密,树根非常粗壮,已经有很大一部分长到了地面上,其中一根树根上孤零零的开着一朵花,非常鲜艳,聂柯上前坐在树根上,怔怔的望着那朵花,又摸了摸大树,感觉很亲近,很熟悉。</p>

    推开门,里面有一个须发皆白,手持拂尘的老头闭目盘腿地坐在蒲团上,他的对面,还有一个蒲团。</p>

    “你来啦。”聂柯进屋后,老头睁开了眼缓缓的说道。</p>

    “你是谁?”聂柯问道。</p>

    “来了就坐下吧。”老头并没有回答聂柯的问题。</p>

    对于这种情况,聂柯并不觉得有什么紧张,就像在自家一样,很是随意的盘坐在老头对面的蒲团上。</p>

    “还习惯吗?”老头又开口问道。</p>

    “你指哪方面?”</p>

    “活着,还习惯吗?”老头微笑道。</p>

    “说实话,死了这么多次,突然就这样活着,还真有些难以适应。”</p>

    “多活几天就适应了,人活着的时候,如果生活过得去的话都不会想死,而死了的人又不会说话,所以谁也不知道他们死了之后想不想活着,你是第一个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需要感到荣幸吗?”</p>

    “一切皆如你愿,你想便是,你不想便不是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想知道我来这儿做什么?”</p>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你是来这儿,而不是回这儿?”</p>

    “是你对我说,来啦。”</p>

    “那只是说辞,可能是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”</p>

    “好,那我换一个问题,我想知道我回这儿干什么?”</p>

    “你又怎么知道你是回这儿,而不是来这儿?。”</p>

    “没得谈了?”</p>

    “不需要谈,只需要安心静坐,用心感悟就好,这里有你拥有的,有你失去的,更还有你想要的。”说完,老头就闭上了眼睛,任凭聂柯怎么呼唤,都再也没有了动静。</p>

    聂柯见老头不再回应,起身四下查探了一番。</p>

    屋子的装饰很简单,一张桌子四把椅子,地上的两个蒲团,老头的身后有一个柜子,柜子上摆着一个香炉,柜子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,画中有一颗和外面一样的树,在树根上也同样开着一朵一样鲜艳的花,树的旁边也有一个草庐,一个老头儿和一个小孩儿面对面的坐在树下,像是先生在授课,老头儿很像自己对面的老头儿,小孩儿则只有一个背影,看不清面容。</p>

    “这画是你画的?”聂柯开口问道。</p>

    “是也不是。”老头终于开口了,只是说了像没说一样。</p>

    “说了跟没说一样。”</p>

    “它因我而生,却不是出自我手。”</p>

    “哦,朋友送的?”</p>

    “我的学生在临走前,想要送我一个礼物,我便亲手教他画了这幅画。”</p>

    “那你直接说是学生送的多好,何必兜圈子?”</p>

    老头儿并没有接话,屋内又恢复了刚才的寂静。</p>

    隔了好一会,聂柯又回到了蒲团上。</p>

    “你的学生去哪了?”聂柯问道。</p>

    “去了很远的地方?”</p>

    “他会回来吗?”</p>

    “也许会,也许不会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不想他吗?”</p>

    “想。”</p>

    “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?”</p>

    “因为我在等他。”</p>

    “如果他不回来怎么办?”</p>

    “我们会一直等着他。”</p>

    “哪个我们?”</p>

    “这里的一切。”</p>

    “其实我也挺会画画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</p>

    “呵呵,你知道的还挺多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想知道的,都会知道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能离开这里吗?”</p>

    “你想走便走。”</p>

    “我离开之后想回来呢?”</p>

    “你想来便来。”</p>

    “你这是什么话,我怎么听不懂?”</p>

    “你只需要安心静坐,你拥有的,你失去的,你想要的,都会是你的。”</p>

    “像你一样坐着?”</p>

    老头儿没有再回复,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。</p>

    聂柯学着老头,五心向阳盘腿而坐,按照老头儿的话,学着尝试用心去感悟这里。</p>

    慢慢的,周围的一切开始停滞,聂柯的意识也是如此。</p>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聂柯的脸上多了两行清泪,画卷的画面开始不断变换,小孩儿慢慢长大变成了少年。</p>

    他站了起来,拥抱了大树,抚摸了花朵,叩别了老头,转过身,慢慢走出了画卷。</p>

    此刻,画中的少年终于露出了他的脸,那是一张和聂柯同样的脸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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